自从说母后皇太后要参加亲蚕礼,皇后这心里稍微就安稳了些。但还是一天打发好几拨人过来问询林雨桐的意见。和婉就不明所以,“亲蚕礼都有礼部来安排,何等大事?岂敢敷衍?何须皇后怀着身孕如此操劳。”
林雨桐摆手:“不能怨她。”她陪着和婉在书院里转悠,低声说这个事情,“亲蚕礼从周朝传下来,到了大清,到底是有些不同的。早年刚入关,汉人帝王的这一套,也还没学的这么深入骨髓。康熙朝的时候,早年没了三位皇后后来又没再册立皇后,太后连汉话也说不了,因此那时候的亲蚕礼,便也就是设立个蚕坛,有那么一码事而已。到了你皇祖父的时候,改建了蚕祠,就在北郊。传到你阿玛手里,早年也用蚕祠设立蚕坛……直到后来,你阿玛又恢复古制,重新改建了蚕祠,这次规模就大了,就是现在你能见到的……”
这个和婉知道,那个祭坛方四丈,高四尺,上铺京砖,周边围以白石,南面立有鼎式香炉,东、西、北三面植有桑树。坛的左近还建有先蚕神殿、亲蚕殿、具服殿、浴蚕池、观桑台、宰牲亭、神厨、神库、桑园、蚕室、茧馆、织室、配殿等,坛殿外环宫墙,很恢弘的建筑群。
“对!就是那里。”林雨桐就道,“这恢复了古制的亲蚕礼,大清的皇后中,孝贤皇后富察氏是最早的一位。在她之前,大清并无完整的先例。对如今这位皇后而言,前有开创者的荣光,她作为后来者,不出差错的完全复制,都是难事。更何况她心里未必甘心,总想着有点自己的独到之处,因而,难免处处谨慎,事事小心……”
和婉就摇头:“她也太过了些。何必要跟先人去比呢?您一说倒是给我提醒了,这才没几年的事吧。那时候协助先皇后的是傅恒大人。凡事有人在外操持督导,自然妥帖的多。如今这位皇后,外面无人可用,这本就没法比。皇祖母,您得小心着皇后看着处处以您为先,却处处将您顶在前面以您的名义行事。”
林雨桐就笑:“和婉呐,有时候名声这东西看你怎么用。被人拿着去作威作福,这不成。但拿着去震慑宵小,却也未尝不可。不管是亲耕还是亲蚕,这都是做个仪式。做给谁看?做给天下人看的。但是和婉啊,我和你皇祖父,总也盼着,若是天真有灵,保佑着天下风调雨顺。若为此事,名声借她用用又何妨?”
和婉一愣,然后受教的低头,“孙女懂了。”
林雨桐拍了拍她:“人啊,得会争会斗,但不能只有争斗。争斗从来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可懂?”
懂……吧?
和婉心里难免思量,皇祖母借着这次的先蚕礼,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呢?叫人知道母后皇太后真的在,也还是母后皇太后?
皇后又打发人来问这蚕母的人选问题。蚕母一般选列侯妻六人,这一般就是勋贵大臣的家眷,诰命夫人中选。
这个林雨桐没越权,只叫皇后自己看着办。倒是蚕妇,林雨桐说了,马上叫江南送来人来,必得是织户女眷。
另,可将养蚕织造上有卓越之能的女子选送来,前来观礼。路上一切开销,皆有朝廷负担。这旨意不仅仅针对南方以丝绸为主业的织户,北方各州府棉纺制亦然。每省所选不多,只五个名额。有府衙挑选,好生将人送来。观礼之后,朝廷会派人将其送回。
这个建议皇后还担心太折腾。因为如此一来,这个先蚕礼的吉日就得选在三月靠末尾的时候,要不然其他地方也赶不上这一趟呀。就这时间都有些紧张。
可跟乾隆一说,乾隆就拍手大赞。他倒是不知道林雨桐打算干什么,只以为想将影响刘扩大一些。他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以后朝廷但凡有大事,也可遵循此例,叫天下子民,皆能沐浴皇恩。
越发觉得皇额娘办事,处处透着大气。如今这位皇后,比起皇额娘和孝贤,当真是差了一些的。
皇后跟吃了苍蝇似得,回去肚子就有些不舒服。
容嬷嬷就道:“宫外那位皇太后也太多事了些。”
“禁声!”皇后瞪了容嬷嬷一眼,“跟那位太后有什么干系。难道叫更多的人来见见本宫这个皇后,于本宫而言是件坏事?”
那……倒不是!最重要的选蚕母的事都叫皇后自己做主了。
皇后就道:“是皇上……处处都比着先皇后,我是抬脚动步都觉得是错的!”
容嬷嬷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一下一下抚着皇后的背:“您啊,哪里比谁差了。当年也就是出身比富察皇后低些。那论起相貌,论起性情……但娘娘,咱不比总成的吧。”
原配妻子只有一个,这也是较劲较不来的。
皇后摸着肚子,“先不提这个,我就是愁……这若是把日子选在了三月底,到时候我这肚子可都快九个月了。”
祭礼繁复,之前要彩排,之后要斋戒两天,紧跟着就要从早忙到晚,她这么大的肚子,未必撑得住呀。
容嬷嬷低声道:“娘娘,好歹那天皇太后会跟着,应该不至于有事。如今若是推辞,只怕主祭之外,皇上还会安排人协助娘娘……”
皇后摸摸肚子,“便是叫安排人,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有差池。明儿本宫还是得跟万岁爷提一提。反正令妃也已经协助宫务了,多她一个又如何?难不成这次少了她,大家就会小看了她。另外,许多事还需内务府协助。令妃若参与,这安排起来也从容些。至少令妃不会看着谁出幺蛾子而不管,也算是本宫做了一双眼睛。”
这话也有理,容嬷嬷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替自家主子委屈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