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我们面对着的这条马路的尽头,许多穿着浅绿色制服的人正在向我们走来。他们边走边分散开来,分别跟他们经过的人们说话。跟他们说话的那些人好象忽然就从梦里醒了过来,纷纷打开他们的小包大包,拿出钱包,掏出里面的东西。看来是在拿证件。
更远的地方,停了许多车辆,显然是军车,仍然有军人从那里下来。
我人不能动了,可是我的脑子没有停下来。刚从河那个对岸来到河这个彼岸,我们已经面临新的困境了。
我的脑子里使劲地转着,转到了我们在对岸上山前的情景,转到我们在那里低声念的誓言。我的脑子里转着:赴汤蹈火,制止犯罪。
然后我就打了一个喷嚏,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一个让我弯下腰去的喷嚏。
我能弯腰了。
然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她说:走吧。
她的手终于在我的腰间动了。然后我发现我也能动了。我转过头去看她,她对我微笑着。
我说:我们要慢慢地走。
她点点头。
后来我反复地想过,你说是强烈的求生意识或者是某种更崇高的意识唤醒了我们体内的潜能也行,你说是生理上的动作比如喷嚏对意识然后对身体起了作用也行,反正又是一件无法解释的神奇的事情。无法解释其实都应该能解释的,是科学意义上的解释,它们的表现是诡异,是我们在这里经历过的许多诡异之X之Y。而诡异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称为神奇。
我们缓缓地向一边走去,应该说是移动。我悄悄地看清了形势。我们的后面,也就是这条商业街的另一头,也有浅绿军人在走来。两边都在走来,很快就会在我们这里会师。
如果我们的动作太大,马上两边都会有军人向我们加速奔来。
幸亏我们前后都有不少人,对我们有掩护的作用。而且那些军人可能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能动,在他们解开封闭的魔咒之前。
更幸亏的是,我们旁边不远处,在许多人出来进去而出来进去的人都被凝固着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大商场,灯光明亮的大商场。这个大商场显然本来正在关门,也就是说,铁门正在从上面缓缓地落下。但是落了一半,也停了下来。
我拉着若雪的手,我们从那铁门下钻了进去。里面只有营业员了。他们也被凝固住了。
站在商场大门边的那个男人定定地看着我们。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着。他是有意识的,只是他忽然就也动不了了。动不了的包括他的手,他的一根手指停在了一个按钮上,若即若离地停在那里。
我明白了这个商场铁门落了一半却不再往下落的原因了。
我走到那个人的身旁,把他若即若离地停着的手指往按钮的方向按了下去。
果然,那个铁门继续往下落了。
铁门外有人在叫喊斯多普,即昂语里停下的意思。
我当然不会听他的。
商场里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可是他们都固定在那里,只能看着。看着我们在商场里自由地走动。
我说:我们先找找看食品在哪里。
可是这个楼层全部都是化妆品和包包。
商场的电梯还在转着。我们到了二层。
这里全是女人的服装。
三层仍然是女人的服装,还有女人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