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我知道不该浪费这么宝贵的独处时间,就算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代替老头子来验收我的治疗成果而已,可我就是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主治医生说我的治疗进展得很顺利,不用多久我就会拥有爱上异性的能力,但此时此刻,当每每都会出现在我睡梦中的人就在眼前时,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是更加病入膏肓了。
“再过几天……”
“马上就是……”
仿佛心有灵犀般,在足够长的沉默之后我和阳朔同时开了口,我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你说。”
阳朔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神色,他终于肯抬眼和我对视,缓缓道:“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如果今天你的表现很好的话,说不定到时老大心一软就会放你出去,接下来的治疗也用不着这么戒备森严。”
我居然天真到以为阳朔真的和我心有灵犀,禁不住在心底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脸上是努力装出来的镇定:“那依你之见,什么才叫表现好?”
“至少你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平静。”阳朔如是说。
“难道我应该因为你的出现而感激涕零痛哭流涕或者兴奋到手舞足蹈吗?!”我大笑出声,眼泪却不听话地聚集在眼眶里打转,我想要极力忍住,可我就是这么没骨气,我就是这么懦弱,我就是这么下贱。
见我情绪激动起来,阳朔没再说话,他选择了缄默,不发一言地静坐着看我。
我受不了他旁观者无所谓的眼神,眼泪“唰”的一下终于决堤,我这辈子没为几个人流过眼泪,记忆中最痛彻心扉的第一次流泪是因为母亲的离世,第二次是因为唐吟,剩余的统统都和眼前这个人有关,这个伤害我至深但也让我从此都无法自拔的人。
我不想抬手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任由它们在我脸上纵横,阳朔看着我,也是无动于衷。
又是一阵无法形容的沉默,直到我的眼泪不再拼命往外涌,直到它们全部干涸在我的脸上留下横七竖八的泪痕。
阳朔动动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瓶什么东西推到我面前,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难得很温柔地和我说话:“喝了它吧,我知道你很想从这里走出去。”
不用多说,阳朔带来的东西正是我每天都在喝的催吐剂,他在帮我从这里逃出去。
“你何必这么好心?”就算下贱,我的骨子里仍保留着几分倔强,尤其我不需要阳朔来可怜我,“我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岂不是正合你意?起码不会有人再对你苦苦纠缠。”
“不要和自己怄气。”阳朔的教养真是好得没话说,面对我的尖酸刻薄他总能处变不惊,“我知道你受够了那些治疗。”
“那也用不着你来管!”我大吼一声,推开椅子匆匆逃进了浴室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顺便反锁。
再多一秒钟,我就会原形毕露了,我不要在他面前那么卑贱,我不要苦苦哀求他,我不要。
我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去打开浴室的门,耳朵却不听使唤一直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门外卧室里的动静。
我其实期望着阳朔能够走过来拍门叫我几声,或者他要离开也会过来和我隔着门道个别,可他什么都没做,径直离开了房间,关门那一下的动作尤其暴力,似乎在告诉我他已经走了,我可以出来了不用躲在浴室里。
2014—09—20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久等了~
☆、第十六章
当荣昕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正虚弱地趴在浴室里的马桶上吐个不停,几乎要把黄疸水都吐出来,心里的恶心感觉史无前例般强烈,身体疲软无力,头疼欲裂,整个人的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
就算是在我接受催吐治疗的时候都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荣昕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想要把我从冰凉的地板上拖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荣昕如此惊慌失措,真是奇迹。
费了好大的功夫荣昕才把我从浴室里拖到了床上,他知道我不习惯被别人碰,所以再吃力也一个人把我拖了出来没有叫手下进来帮忙。
不得不说,在接受治疗的这三个月时间里,除了主治医生,我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荣昕,慢慢地,也觉得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讨厌,偶尔还能主动和他聊上几句,因为除了他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说说话,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没有人愿意过多靠近我,就像我的身上有什么恶心恐怖的病毒一样。
我一直想不通老头子为什么这么大材小用派荣昕来专门负责看守我,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随随便便派几个手下不就可以搞得定吗?对此荣昕不置可否,一心一意完成着老头子交代给他的任务。
把我安置好之后,荣昕去叫了我的主治医生过来查看我的状况,除了呕吐,浑身无力,头晕目眩,我还出现了发热的症状,主治医生见此状况不禁欣喜若狂,因为我的反应越剧烈就证明他的治疗越有成效。
叫了护士来给我打点滴退烧并在对我进行了一番例行恭喜之后主治医生兴冲冲地给老头子打电话邀功去了,我想他们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我见了阳朔之后排斥反应有多剧烈之类之类云云。
整个过程荣昕都一直静立在一旁默默看着,等到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之后他才走了过来在我的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