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见到江映那日。
大寒已过,眼见着快要开春,无论云台山抑或是思州镇上,三天两头下着雨。山雨比镇上更大,连绵地下了几日。月底将要生产,巴瑞瑛嘱咐他到山外头多买些草纸与红糖,萍月却难得精神大好,吹哨唤来獒牙,众人方才放心她同去
等到了思州镇上,獒牙便在井底守着,她在井外撑着伞坐着等。大抵下了太多天雨,地面都蒙上了一层淡淡水气,她坐了一阵,总觉得有点子气闷得慌,望着远处林子尽头那道窄巷,等了半天,总算见着少年人的身影,方才松了口气。
巴献玉一手拎着一沓包好的红糖与草纸,一手执着只小小拨浪鼓,倒退着进了林子。
后头一个男声冷不丁说道,“我在院中发现密道,一路寻到这,便每天在这候着……果真叫我等到了你。”
少年人退了几步,忽地转过头来,拔腿往她跑过来。
男人叫了一句,“跑?既出了云台山,你还跑得掉?”
是江映,萍月认得这声音,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叶玉棠便也凝神细听,一股风过之后,野林四面树梢之上,已随之暗暗蛰伏四位轻功高手。天罗地网布下,只等江映一声令下,生擒蛇母。
他逃不掉了,叶玉棠心想。
很显然,巴献玉也想到这一点,在井畔脚步一顿,一把出鞘苗|刀猛地挟在萍月脖子上,一手擒住她双手,将她被转过去,正对着江映。
那时他平日用来修剪花草,篆刻木哨的小刀。
萍月心中酸涩。
她肚子高高隆起,被挟得几近步履不稳。
而以这样可憎的面目,所相视的人依旧如往昔俊逸无双。他着了件黑色大氅遮雨,自暗巷缓步走出,眼神阴寒刺骨,杀气呼之欲出,却在与她对视的刹那,神色稍稍缓和了。
有些不解,旋即又有些错愕,轻声唤道,“萍月?”
她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巴献玉压低声音,“你退出去,让你那些部众也退出去!”
话音近乎是恶狠狠地,挟着她的双手却轻轻颤抖了一下,不动声色将她慢慢松开。而那柄出了鞘的刀刃,亦慢慢移开她的肌肤,转而紧紧压在他自己的拇指上。
萍月觉察到这细微变化,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可既然连萍月都能觉察,这林子之中诸多轻功高手有如何能不知道。
叶玉棠轻轻一叹,在这一刹那竟已猜到结局。多么讽刺。
“我可以,”江映一边说,一边往外退,“你别伤她,你别伤她。”
趁巴献玉犹豫之间,但听得细碎破空之声,三道碧绿翎横飞了出来,宛如无数坠落绿叶中的一片,在空中轻飘飘一荡,旋即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一般,直取朝少年人背脊,齐齐疾刺而出!
碧玉牵丝翎,乱影翻窗入。纵死侠骨香,砒|霜未是毒。
毒夫人李碧梧,仇欢这辈子最棘手的情敌。此人善用牵丝碧玉翎,翎上奇毒无解,毒性入骨,一个时辰必亡,死后尸首长久不腐,且始终散发着一股异香。
甚至不及江映出声制止,李碧梧已牵引着三根丝线,飘然而归。
江映伸出的手,紧紧攥了攥,攥得指节发白,脸色亦是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