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坊那两名歌舞伎昨日到司隶台之后便没出过房门,听说其中一位感染了风寒,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这尸毒便发得快一些。宋轶看到时,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位叫做碧滟的姑娘不仅身上,连脸上也长了数个大小不一的尸疮。
宋轶是见过她本来模样的,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好歹是小家碧玉不可多得的美人。此刻却全然不能入目。
另一名歌舞伎碧雨倒还好,只是比宋轶在脖子处多了两个尸疮。
“你们可是姐妹?”
给宋轶上茶的碧雨愣了愣,“宋先生怎会如是说?”
“前日里你们歌舞配合得甚是默契。虽然模样不像一家人,但是神态举止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相似感。”
碧滟戴了张面纱走出来跟她见礼,行止落落大方,一看便是极有教养的女子。
“宋先生不愧是画骨先生的弟子,我二人的确是亲姐妹。”
“姐姐?”碧雨惶恐。碧滟摆摆手,无所谓地笑笑。大家都要死了,这哪里还有隐瞒的必要。总不能到死姐妹还不能相认吧?
宋轶粗略地扫了一眼,便见正堂处供奉着一座灵位,上面写着恩公章氏柳清之位。端着的茶微微一滞,章柳清,章太医,难道不是她们姐妹二人要对付的人,怎么就变成恩公了?
碧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解释道:“数年前,我得了怪病,差点丢了性命,是章太医不计士庶之别为我诊治,这才保住性命。”
宋轶点点头,“那章太医过世,你一定很伤心吧?”
碧滟低了头,碧雨一看她的模样,似又勾起了心结,赶紧对宋轶说道:“姐姐身体不适,还请宋先生见谅。”
宋轶只好起身告辞,出门前又看了一眼那灵位,灵位前的供品新鲜得刺眼。宋轶摇了摇头,人啊,总要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付出应有的代价。
吃过午饭,宋轶打听了司隶台发病情况,也着实惊了一跳。赵诚和长留王这两只弱鸡发病她可以理解,但是刘煜怎么也发了?
“那是因为,殿下手上有伤口。”小涛涛很合适宜地禀报。宋轶了然,若真有伤口,被感染那是绝对的。
“我记得有八名世家子弟,如今只有七名在司隶台,那最后一名可是还没抓回来?”若是那人病发,惹得其他人也犯了病,这可如何是好。
但泰康城之大,他存心要躲,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得到的。
小涛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自己手上伤口,难道一个找不到的人比他家殿下还重要,他终于启口,“你不去看看殿下?”
宋轶想了想,不是很情愿地走了一趟,临进门还没忘记问:“豫王的病重不重。”
薛涛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估量了一下,“挺重的。”
宋轶这般喜欢豫王,一定会悲从中来,谁知道她眼珠子骨碌碌爬了两圈,“我可还轻着呢,这样过去岂不是被他加重了?”
薛涛:“……”那一刹那,他好想代他家殿下劈了她!
听说宋轶来了,原本在跟乔三赵重阳商量事情的刘煜悚然一惊,打发了两个手下,赶紧回屋,给自己脖子和手上贴了几个“尸疮”,还用衣服欲遮还羞地挡了挡,见宋轶进屋,还刻意拉了拉衣领,欲盖弥彰。
“来了,过来坐吧。”刘煜语气十分淡定自然,现在你我都发病了,就不用避什么嫌了,谁知道宋轶看着他身上的尸疮眼睛都瞪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选择了最远的位置坐下,生怕刘煜拉她过去似的。
薛涛脸色僵了僵,回身便将门给带上了。
刘煜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敢情这位是在嫌弃自己长的尸疮太多太难看?
刘煜一下抑郁了,灌了口凉茶压惊,这才启口道:“西苑那边如何?”
“我想无常女快熬不住了,估计会找机会出去。”
“本王不放人,她要如何找机会?”
“两条路:一,自己逃出去;二,让人名正言顺捞她出去。第一条路,只要司隶台发布告示说她身上有尸毒,她便不可能再用无常女的身份妖言惑众,她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贸然行事。”
“那第二条路?”
“你忘记了在事发前,她在卢君陌那里布下的暗线么?如果卢君陌相信了她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所以,中尉军很可能就势介入。何况,若天咒的阴谋成功,背后主事者必然是要□□的,而他们最好借的势力便是中尉军。”宋轶不得不说,幸好卢君陌那个家伙第一时间找到刘煜,而刘煜还恰好参与了崔真当年的事,若非如此,恐怕这回真是凶多吉少。
刘煜点头,“几个世家大族,加上中尉军,的确,这些势力够用了!”
宋轶突然笑了,“所以,这次,就看卢君陌这厮能不能见机行事掌控住局势了!这也算是他在执金吾的位置上头一个考验!”
刘煜瞥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喝了口茶,冷幽幽地说道:“你可还真是关心他呢!”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日,当宋轶脖子上也开始长尸疮时,泰康城传出了一个极具震撼性的流言,豫王染病,欲与未染病的人换血,让无辜者枉死。一石激起千层浪,为平息众怒,第四日执金吾卢君陌请了圣旨去司隶台接人,并且一一查看,未染病的全部接走,另行安置,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