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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第2页)

原本正该是春耕播种的季节,幸存者们却只能在水田中采草籽苗回去煮汤。

“他们……为什么不开始种粮食?”长生问。

“不是他们不想。”

也累了,子释干脆坐到路边,认真回答长生的问题:“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们没有种子。而且,也买不到种子。”

一场饥荒,米价暴涨。豪强富户们将早稻余粮把在手里,囤积居奇。这些人,无不家大业大,跑了就等于一无所有,干脆留在当地给王师开城门。北方缺粮的消息辗转传来,大米贵如珠玉。然而江面封锁,货物运不出去也是白搭。利之所在,自有勇者。有人居然买通了江边的西戎守军,军民合作,做起了倒卖粮食的生意。

这些内情子释虽然不知道,一些常识性的推测却是可以得出结论的。

“……即使有种子,几个老弱妇孺,耕耘劳作,倍加艰辛。世道依旧不稳,就算种出来了,多半也保不住。遭人抢被人偷还不是家常便饭?倒不如眼前捞点实在的填饱肚子。”

歇一歇,望着长生,继续道:“还有——你要知道,这土地,不是他们的。所以,从这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他们的。只要这块土地的原主人或新主人一出现,就只能将劳动成果拱手相让。”

长生明白了。原主人多半不知所踪,新主人却随时可能出现。岂止小小一块水田,这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谁有力量霸占它,谁就是它的主人。

忽听子释轻声念道:“……民之欲利者,非耕不得;避害者,非战不免;境内之民莫不先务耕战,而后得其所乐。故圣人修德政使民得其所利,行武备使民避其所害。德政不行,遂令民失其所,夺其时,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声音渐渐放低,说到“死亡”二字,归于沉寂。

子周缓缓开口,把这段接下去:“……故体民之心,遂民之情,使民得其所养,不致失其依据,圣人之忧民若此……”

这些话,皆属圣人名言。恐怕天下每一个读书人,都烂熟于胸,能脱口而出,长生自不陌生。不过,从前也就是知道而已,即使觉得或许和自己有关系,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几句话入耳,却如木铎金声,钟鼓玉磬,又如真言密咒,梵语清音,一波波散入血脉,一字字牵动心魂。

子释吁一口气:“咱们锦夏这些年,德政也不行,武备也不行。事到如今,只苦了老百姓。不提也罢。走吧。”

这天中午,四人在一条小渠沟旁搭灶生火,取水做饭。渠沟尽头连着一口大塘,水不深,有人把裤腿挽到膝盖以上,正徒手在泥浆中挖掘翻找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子释站起来眺望一会儿,道:“看这样子,像是挖藕根。”

水塘中新生的荷叶大多被人连茎拔掉煮了吃了,只剩下刚长出来的几片,羞答答卷着边儿,青嫩圆润,姗姗可爱。三月气温虽然开始回暖,浅水淤泥里依旧冰凉。那几人光着腿站在水塘里,弯腰低头,十指深入泥浆抠挖。偶尔直起身歇口气,就会发现,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女子。

忽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一名女子匆匆上岸,把放在草丛里的孩子抱起来。母亲的□早已干瘪,小小婴孩使足了力气,也吸不出一滴乳汁。细瘦的四肢挣扎着,哭得声嘶力竭。嗓音却不大,一阵阵抽气,叫人听着直揪心。

子归蹲在灶前烧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滚落到锅里。

子释拍拍她。葛根粉冲熟了,盛出一碗:“给那位大嫂送过去吧。这个拿来喂孩子正好。”

又拣出各种干菜煮了一大锅汤。

长生把挂在竹篓外边的几只死乌鸦取下,拎到另一边去拔毛。

这东西,子释是无论如何也不吃的。一路上,见得最多的动物就是野狗乌鸦。乌鸦食腐肉,野狗吃死尸。饥荒之后的大地,饿殍遍野,却成了它们的乐园。在长生看来,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正是现成的食物。都这种时候了,何必计较它们又是吃什么才得以健康成长?

起先子周和子归也不肯吃。子释帮着长生一块儿说服弟妹。轮到自己,一口还没咽下去,已经吐得头昏眼花,歇了两天才缓过来。

不久,那喂孩子的妇女过来道谢,被子归留下了。子释干脆让子周过去,把泥塘里忙碌的几个人全请上来。大家在火堆旁团团围坐,一起吃肉喝汤。

挖藕人都是上身一件破夹衣,拦腰扎根草绳。裤腿放下来,露出冻得乌青的双脚。埋在泥里的藜刺划开了枯瘦的皮肉,血从脚底脚背丝丝络络渗出来,蹭在草丛上,也不以为意。

道一声多谢,轮番端着碗喝汤。又纷纷点评乌鸦肉的味道:“香!比麻雀好吃。”

“这位小哥手艺忒好……”

“可惜我们没能耐,天上飞的逮不着,地上跑的追不上。托你们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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