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雷诺老大,我们是真心合作,当然我们‘Adward’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我们可是和当地政府有良好关系的,如果跟我们联手的话您一定会觉得如虎添翼……这样……关于利润分成的问题……”
雷诺的视线从努力做出庄重表情、又忍不住露出谄媚笑容的当地黑帮老大脸上转了开去,微笑着饮下女人娇媚递来的酒。
“里斯啊,你说的的确非常诱惑人,但是有一点你搞错了。我来到这个南美边缘的小镇上,不是来找合作伙伴的。”
周围众人一愣,雷诺放下酒杯,漫不经心的道:“——我是来找部下和仆人的。”
里斯的视线好不容易从身边舞女丰满的胸脯中间拔出来:“可、可是雷诺先生……”
“我的梦想和你们所说的不一样,不仅仅局限于统治一个小镇或一个贫瘠的城市,也不是在街头恐吓着小贩多收点保护费,或在肮脏的夜店里拥有更多的这样的女人,”雷诺伸手捏起边上舞女粉饰过厚的脸,随即又轻轻的甩了开去,“——仅仅满足于这点东西的话,你会被酒和肉欲蒙蔽双眼,看不清前方更宏大、更壮观的美景。不,不是肮脏的小城镇或贫困的小山寨,而是辽阔的土地,渺远的大海,一个完全臣服的,完全平等的国家。”
大概是因为优美低沉的呃意大利语在这样昏暗暧昧的夜店里听起来格外有蛊惑人心的效果,众人都愣住了,搂抱着女人畅饮着美酒的黑帮老大们怔在了那里,小喽啰们亢奋的吆喝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怎么样?你们自己做出选择,是在这个小镇上继续过着吞吃腐尸的野狗的生活,还是成为我的手下和部众,跟着我一起,向外边的世界走出去。”
雷诺环视了周围一圈,被他的目光扫过的人纷纷战栗着低下头。雷诺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站起身来:“抱歉,我酒喝多了,回去睡一觉。”
只是一间狭小而空气污浊的夜店而已,几步走到门口,阴雨天的寒气和潮气迎面扑来。店外等待的手下刚要上前为雷诺撑起伞,突然边上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撞翻了好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后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明天你不用来了!真是,连点伺候人的活都干不好,这里便宜的当地人劳工这么多,凭什么雇你啊?就像条狗一样让人看了就恶心……”肥胖的老板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大概是还不解恨,又往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快滚快滚!病病歪歪的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断气,真他妈晦气!”
雷诺的视线转到地面上,那人一声不吭的承受着那几脚践踏,这样的剧痛之下还勉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完全只是咬牙忍着罢了。
身边撑着伞的手下人忍不住稍微避开了一点,低声嘀咕着:“真是,比野狗还脏。”
这话其实真没有说错,因为脏污结在脸上所以看不清那人到底多大,但是从身体骨骼上看来也不过是十几二十这样的年龄,穿得破破烂烂,就像是垃圾箱里捡来的衣服。大概是因为长期饥饿和麻木,那人显得格外削瘦单弱,裸 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到近乎泛出青灰的颜色来。
“还不快滚!半死不活的歪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小心你的皮!”
老板示威性的挥了挥拳头,骂骂咧咧的往店里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只手从伸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领,力气之大竟然让他完全没法移动半分:“……钱……今天的工钱……你还没给我……”
老板又惊又惧的挣扎:“还不快放手,你这王八蛋!放手!放手!什么工钱,你打碎我珍贵的玻璃杯的帐还没算呢!那可是一套的,碎了一个整套都不能用了,算起来你还得赔我钱呢!”
冰凉的手抓住老板肥胖油腻的后颈,就像是从地狱的死人堆中挣扎出来的恶魔之手,没有半点生气,却坚硬阴冷得让人心悸,“……给我工钱……一定要……给我工钱……”
“不要抓了!放手!放手!”老板吓得魂飞魄散,从口袋里随便掏出一把硬币哗的一声扔到地上,溅起一摊污水,“给你了,全都给你了,快滚!”
那人默不作声的半跪在地面上,也不嫌弃泥污肮脏,从污水中把那把硬币一个一个的捡了起来,仔细数好,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真是个怪人,看一眼就让人作呕,呸呸!力气还真大……”老板骂骂咧咧的跑回店里,一边赶紧关门还一边心有余悸的向这边望着,一直到看见那人渐渐走远了才砰的一声关上门。
“雷诺先生?雷诺先生?”手下低低叫了几声,“咱们该走了。”
雷诺没有动,饶有兴味的看着那个人渐渐走近,头也不抬的和自己擦肩而过,就这么毫无遮挡的在这瓢泼大雨中渐渐走远。他目送那个人走了很远,突然转过头对手下笑道:“你闻到了吗?那个人身上的气味。”
“啊……不……好像很臭……”
“不,不是臭味,”雷诺笑道,眼睛在阴影中泛出奇异的光芒,“是血味,还没干涸的血味,刚刚吃过猎物、但是还很饥饿的野兽的气味。”
手下一愣,雷诺伸手拿过伞,笑道:“我去散个步,你们不用跟来。”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脚步还在跌跌撞撞,那他的背影看上去真像是下大雨的傍晚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行走的僵尸。青灰色的,僵冷而坚硬的,散发着腐尸的味道。
雷诺原本以为那个人一定拿到工钱去找个不淋雨的地方吃饭,哪怕买点劣质的酒喝下去,或者找个女人都不奇怪。谁知他竟然就这么踉踉跄跄的穿过了三条大街,对街边的小酒馆视若无睹,一直慢慢的走到了街角一家毫不起眼的花店门口。
花店?这种已经被践踏到底层不能再底层的家伙也有买花的闲情逸致吗?是情人的生日还是讨哪个女人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