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说:“医生说我脑里长了个东西,明天手术,不过我相信一定不会有事的啦。”
米贝说:“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男孩说:“那姐姐明天手术后,你会来看我的,对吧?”
米贝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的。”
退回父亲的病房,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父亲面无表情,还是那般的昏昏沉沉,米贝突然的有点害怕,害怕父亲就此沉睡着,这并不上她期望的。
米贝脑袋里盘旋着一句话:“父母是没的选的。”
于是米贝决定转院到闵州市一院,无论如何,他给予了她生命,救他一命,算是偿还。
想等段菊芬过来跟她商量,如何也是她的丈夫。
但是一连二天,段菊芬都没有出现。
第一个晚上好熬,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间也就那么过去了,第二个晚上,人已经昏沉的不行了,却还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偶尔去隔壁房间看看那个小男孩,活蹦乱跳的,真不像是个病人。
后来来的小女孩,大约是他女朋友吧,还特地的介绍给米贝,一口一个姐。
第二天一早就上手术台,推车经过米贝的身旁时,还向米贝摆出个胜利的手势,米贝朝他微微一笑,她祝福他。
手术不晓得进行了多久,在米贝昏沉的等待中,仿佛听见推车轱辘的转动声,想必是送他回来的。想着这码事的时候,那个男孩已经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罩了氧气,他看起来睡得很安祥。男孩的母亲跟他的小女朋友陪在边上,也很安祥。
第二夜,就显得分外的难熬,米贝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她几乎是强迫自己回忆过去,也许只有不愉快的过去,才能让她彻底的清醒着。
(十)
春游之后的她,已经完全封闭了自己,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只是一个读书的工具。生活简单到,食堂、吃饭、教室、图书馆、宿舍。
负责图书馆的老师是米贝初中语文老师的老同学,初中语文老师特地嘱咐负责图书馆的老师要好好的照顾米贝,于是负责图书馆的老师特地向校长为申请了米贝管理图书馆的补助。虽然不多,终是每个月有五十块的收入,这笔费用承担了米贝高中生活的额外开支,加上每学期班级或者年级段前三的奖学金,让米贝艰难的维持着她的高中生涯的学杂费。
她终于不负她自己的期望,以全校第二高分的成绩,为自己的高中生涯划下完美的句号。如果不是考最后一门,她饿极了,肚子疼痛的厉害,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那道题目要是再检查一遍,她一定能得出正确答案。
她以为知识改变命运的时刻到来了,以她的分数可以挤上浙大的,或者是相对等级的一本,可是她却选择了闵州师范。一来因为费用要便宜的多,二来录取的把握要高。以她的成绩上闵州师范,以后拿奖学金的机会很大。
她知道段菊芬绝对不会浪费太多钱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还是盘算错了,愣是如此这般的用心了,段菊芬依旧以家里没有钱为借口,阻止米贝进入象牙塔。
那晚米德兴跟段菊芬进行了激烈的争吵,毕竟女儿的成绩是全校第二高分,也算是为他扬眉吐气,光耀了米家的门楣。要知道米家是种田出身,祖上十八代除了他是初中生,没有知识份子,如今出了个大学生,算是祖坟埋对了位置。
段菊芬坚决不同学米贝上大学,说什么女人的首要任务是嫁人,读那么多书到时候还不是做了别人的媳妇?还不是要为别人生孩子?不如现在早点去打工,挣点钱当嫁妆。说什么隔壁的王兰十六岁就出去打工,如今二十二岁都自己开理发店了,前村的郑丹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如果娘家都靠那老头供给,连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都改造成三层小洋楼了,还说表叔家的前屋那丫头,研究生毕业的,反而没人要。
米德兴倒是坚持,说考上了就要去读,他怕人骂,骂他不会做父亲,误了女儿的前程。
段菊芬哼了下:“误了女儿的前程?学费二千,三年下来就是一万二,生活费呢、住宿费呢?这可是无底洞,你很有钱吗?儿子的前程呢?我找过咱表叔了,他说小宝这成绩,上二中起码还要三万五的择校费,否则只能读城西中学了,那垃圾学校你想害了他一辈子。”
米贝的嘴角暗暗地浮显一种阴阴的笑意,她就是城西中学毕的业,城西中学怎么了?还不是出她这样的高材生?想让小宝就读实验中学,以他相差一二百分的成绩,就算挤了进去,还有怎么样的前程?
她已经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了,对父亲最后一点情感,也随着他在段菊芬面前颓败而消散,她倒也不是恨,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很无稽。
她暗暗跟自己说,米贝,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关心你,帮助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给这些人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因为我们要死很久(作者旁白)。
那一整天,米贝在城东的街上游荡,到了晚上,洗头房、足浴、桑拿、KTV、舞厅的霓虹灯怒放起来,闪耀着妖冶的光彩,像是群魔乱舞,幽暗着城市的萎靡和*。
流光溢彩,却让米贝觉得自己形影相吊,孤独如梦。
那个晚上,在“热带雨林”的门口,米贝遇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步履蹒跚的中年男人。“热带雨林”是当时极有名气的一家迪厅,而他估计是刚买完醉。他正摇摇晃晃地往自己的私家车旁边走去,那是辆皇冠。
在那个年代,拥有一辆皇冠,可以肯定是一个先富起来的男人。
纵然是醉的东倒西歪,他还是注意到黑暗里的米贝,他带着满嘴的酒味,对米贝说:“我带你去玩?”
米贝害怕的往后退,她本能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那个男人一下子捉住了米贝的胳膊说:“我带你上舞厅?”
米贝几乎是哆嗦地说:“你能给我钱吗?”
那个男人笑了,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算不问题,而对米贝来讲,能用上床来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