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你这么快就能跟他见上面?”
“也就说明了我的案子有多糟。”当时我的电话立刻被转给了坦纳,当我告诉他那场在客厅进行的审问和艾米怀孕的消息时,他当场开口让我赶下一班飞机奔赴纽约。
“我吓坏了。”我补了一句话。
“说真话,你的举动很明智。”
又是一阵沉默。
“他的名字不可能真叫坦纳·博尔特,对吧?”我试着放轻松些。
“我听说是把博纳·坦尔特这个名字打乱顺序又造了一个。”
“真的吗?”
“骗人的。”
我不禁笑出了声,这个笑似乎不合时宜,但感觉很不错。正在这时,坦纳·博尔特从房间的另一头向我迈步走了过来,他身穿一件黑色细条纹西装,配了一条灰绿色领带,脸上挂着老奸巨猾的微笑,边走边伸出一只手。
“尼克·邓恩,我是坦纳·博尔特,请跟我来,我们这就开始吧。”
坦纳·博尔特的办公室仿佛照搬了一间闲人免进的男士高尔夫球场集会室,里面安置着舒适的真皮座椅,书架上摆满了法律书籍,燃气壁炉里的火焰在空调间里摇曳。坐下吧,抽上一支雪茄吧,倒倒苦水抱怨太太吧,讲几个不三不四的笑话吧,反正这里只有我们这些男人。
博尔特并没有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反而特意领我走向一张双人桌,仿佛我们正准备下一盘棋。这是我们合作双方之间的对话,我们会坐在小桌旁着手处理事务,准备好开战。不消开口,博尔特就已经用行动表达了这层意思。
“邓恩先生,我的聘金是十万美元,显而易见,这是一大笔钱,因此我要说清楚我的服务,也要说清楚我对你的期望,好吗?”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我,脸上露出了同情的微笑,只等我点点头。只有坦纳·博尔特才玩得转这一套,他居然让一个客户亲自飞到他的所在地,然后还告诉我要怎样听从他的指挥,为的是把我的钱塞进他的腰包。
“我常打赢官司,邓恩先生,我能够打赢压根儿赢不了的案子,而我觉得,你可能很快就会面临一桩……我并不希望自己听上去盛气凌人……不过你的案子挺棘手,里面涉及金钱纠纷、坎坷的婚姻、怀孕的太太;媒体已经对你开了火,公众也已经对你开了火。”
他说着扭了扭右手上的一枚图章戒指,只等我表示自己正在倾听。我总是听人们说起这么一句话:“只要看看四十岁男人的一张脸,就知道他能挣多少钱。”博尔特的脸保养得当,基本上找不出皱纹,显得丰满又自信——我的面前是个满怀信心的男人,他在自己的领域里堪称翘楚,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以后没有我在场,警方不得找你问话,我很遗憾你上次回答了警方的审问。”博尔特说,“不过在料理法律事务之前,我们必须先行处理公众舆论,因为按照现在的形势,我们必须假定一切老底都会曝光:你的信用卡、艾米的寿险、所谓伪造的犯罪现场、被清理过的血迹,这一切看上去很糟糕,我的朋友,这是个恶性循环:警察觉得你犯了事,他们把消息泄露给了公众,公众听了怒火中烧,他们就要求抓犯人。因此我们的要点在于:其一,我们必须另外找到一个犯罪嫌疑人,竖起另一个靶子;其二,我们一定要继续赢得艾米父母的支持,这一点再怎么强调也不过分;其三,我们必须提升你的形象,因为如果案子到了法庭的话,你的形象会影响陪审团的看法。你的战场不仅仅在法庭上,不管是二十四小时有线电视还是互联网,整个世界都已经成了你的战场,因此,扭转你的形象是非常非常关键的一步。”
“我也希望能够扭转形象,相信我。”
“艾米父母那边怎么样?我们能请他们出来发个声明支持你吗?”
“自从证实艾米当时怀了孕,我还没有跟他们说过话。”
“艾米是怀着孕,不是当时怀了孕。”坦纳对我皱了皱眉,“说话要用现在时,‘她现在怀着孩子呢’,永远永远不要用过去时提起你的妻子。”
“他妈的。”我用手捂住脸过了片刻:刚才我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在我面前不用担心,”博尔特宽宏大量地挥着手,“不过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小心,一定要万分小心。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还没有把话掂量妥当,我希望你不要贸然开口。这么说,你还没有跟艾米的父母谈过,这点我很不喜欢……我猜你已经试过跟他们联系了?”
“我已经给他们留下了几则留言。”
博尔特在一块黄色的拍纸簿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好吧,我们必须假定这是个坏消息,但你一定要追着他们不放,不过别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要给那些拿摄像手机的王八蛋可乘之机,我们可不能再出一回肖娜·凯莉那样的乱子了。或者派你的妹妹去探探底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这么办吧,这个法子更好一些。”
“好的。”
“尼克,你必须把这些年为艾米做过的暖心的事全都写下来给我,要那些浪漫之举,特别是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比如她生病时你给她煮鸡汤,或者你出差时给她写的情书,不要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我才不关心什么珠宝,除非你们是在度假期间亲手挑了些珠宝,我们需要有血有肉的东西,要一些浪漫动人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