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各路势力繁复交错十面通达,如今有名有姓的人物各个都是在名利场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人精,行业利益已经被瓜分挖掘到极致,这个时候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来累计各家资本──抢。
到了第二代野心勃勃之辈甚嚣尘上,碍于互相压制的关系并没有撕破脸。
但没有那一个不在时刻关注着对家的把柄,时刻准备着一朝将人连皮带骨吞并,必然不会错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就连当年沈艺音的事,唐遇礼作为一个对名利追逐不感兴趣的人也有所耳闻。
女儿失败的婚姻,身世背景不相配的丈夫,以及视为累赘的遗腹子,这样的事在那个圈子里多如牛毛,也是最不值一提且最容易摆平的黑料。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含着金汤匙出生,享受出生即在罗马的优渥生活,自然也要承担财富世代延续下去的责任。
所以才会有联姻的说法,有没有感情不重要,利益最大化才是关注的重点。
就像许应说的,感情只是在大脑受刺激后暂时的激情化产物,在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们眼里,感情不是必需品。
只是相较于那些财富和感情一个都不沾边的人来说,得到一份短暂自我麻痹的感情,难道不比一夜暴富来得更简单快速。
一不无所有不可怕,变穷最可怕。
慕强趋富,一直是扎根在人性最深处的动物本能。
所以只要沈培林给出的条件足够好,别说是沈艺音,就算是屎,也会有人乐意笑眯眯地吃下去,盘子舔地比脸还干净。
对于周旋,唐遇礼不认为沈培林完全不知情,或者说他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不然也不会放任周旋流落在外那么多年不管,最近才开始派人来打听她的消息。
许应送来的资料有提到封文康这几年来九江的时间节点,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次比以往提前了一个月。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遇礼将行程记录表仔细看了一遍,只发现这一处端倪。
对比了一下时间上的出入,一个月前正好是周旋回国来到连山的日子。
显而易见,封文康一直派人盯着周旋,所以才会对她回国后的动向一清二楚。
就连封文康之所以提前一段时间来连山,恰恰是因为周旋的事再拖下去就会瞒不住,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提前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麻烦。
思索片刻,唐遇礼拨通许应的电话,在那头接起时,平声道:“把周旋在连山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散布出去,确保沈培林在第一时间知道。”
那头愣了一秒,随后传来一阵揶揄的低笑,“这倒不难,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沈培林一旦知道她的外孙女在连山,一定会派人过去,到时候人家高高兴兴认祖归宗,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回西京,就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许应顿了顿,似乎在脑海想象了一下那个凄冷的场面,明显故意挖苦地“啧”了声,“你费这么大力气不会就是为了做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亏本买卖吧?不是你的风格。要是真喜欢她,直接抢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折。”
无视他的打趣和建议,唐遇礼低头看着掌心已经凝固下来的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冷淡重复道:“最迟今晚之前,沈培林那边要有动作。”
对方不出意料的冷漠反应,让许应感到无趣,他懒散地“嗯”了声,想起之前调查周谨时看到关于周旋的事迹,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清心寡欲一副没有世俗欲望的模样,居然喜欢这种带劲性格的女人,挺会给自己找事。”
听见那头毫不掩饰的笑声,唐遇礼微微捏紧了手机,声线偏沉,带着不明显但足以让许应停止下来的情绪,“除了周谨和封文康,你不要过多调查不该你知道的事,这是我提供相应报酬的底线。”
许应点到即止地收回试探性的话语,嘴角弧度却越扬越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意外之获。
只是这个程度,唐遇礼的反应就这么大吗?
那还想把人送回来,西京人杰地灵,这个圈子里接触到的人,各个都是男女关系上的人精和老手,万一那姑娘找到更合乎心意的,到时候新婚燕尔,耳鬓厮磨,他还不得嫉妒地发疯。
想到这,许应意味不明地最后笑了一声,适时转移话题,语气依旧吊儿郎当,“说真的,你真的打算在连山待一辈子?好不容易丢掉林力柏的身份,既然不能重操旧业了,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回来得了。”
“我有分寸。”
“说实话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有经商的天赋和头脑,却偏偏不走寻常路,半路出家跑去当什么警察,差点丢了命不说,还落了一身毛病,怕人打击报复连名字都见不得光,还取了个化名以假乱真。”说到这里,许应的语气稍微正经了点,“实现理想也要有个度,叔叔阿姨都很担心你。”
唐遇礼站在窗前,盯着山顶融为天色的流岚雾霭,白茫茫一片,像暴雪天的白色噪点,令人视野模糊。
沉默半晌,再次开口时他已经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许应哼笑了声,在唐遇礼挂断电话前最后散漫地说了一句,“只有利益交换,我懂的,林力柏。”
他故意拖腔带调将最后三个字念地尤其缓慢,生怕对面听不出他的语气里的深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