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她就算不问,他总有一天也会向她坦白。
本以为她的性格会直接问他,没想到反常地酝酿了这么久。
“两年前出任务的时候,因为内部泄密,被毒贩察觉到真实身份。”唐遇礼顿了一下,剩下的话都在这份刻意省略的不言中表明,“我枪法比较好,也是因为这一点慢慢爬到了他们团队的核心位置,他们觉得报复我最好的方式,就是毁了我的手。”
周旋安静听着,心却紧紧发颤,好似被一只铁手用力挤压着隐痛。
“不过我运气比较好,救援的人来得及时,倒没出什么大问题。”
车轮徐徐压过地面,周旋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会在连山,是因为当时身份暴露,为了避免我还活着的消息泄漏出去,招致报复,组织商定让我暂时躲起来避避风头。”
他说的很简短,甚至连最刻骨铭心的部分都隐去了痛苦煎熬的过程,只说最后尘埃落定的结果。
然而越是这样,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就越会发挥脑补作用,将那些留白的余地以各种方式补足。
周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他的双手,骨感分明的轮廓,利落线条致使一举一动都薄发着强劲的力量感,她止不住地想象,唐遇礼握枪的画面。
呼吸微滞,周旋听到自己夹着细微颤抖的声音,“疼吗?”
唐遇礼转头看了她一眼,抽空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皮,“都过去了,对我们来说,能保住小命就很好了。”
那段日子,虽然痛苦煎熬,每分每秒都有暴露被杀的危险,负责接头的人三两天头地换,任务难度越来越高,他当然也害怕过。
但那是他选择的理想,即使牺牲,底下也有千万同袍前赴后继,从他手里接过接力棒,踩着毒贩的尸体上继续抗争。
斗争永不结束,就永远会有人抛头颅洒热血。
不知怎么地,周旋忽然想起周谨吸毒时整个人靡烂的症状,就像一堆蚕食血肉和思想的腐花长在白骨之上。
起初他的精气神一天比一天好,但到了毒瘾发作的中后期,他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一个人,而是一株被同化的罂粟。
绚烂、萎靡、颓丧,却有一种诞生于绝望中即将消亡的美感。
那是周谨追求的艺术吗?
周旋不知道。
或许从他吸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直到生命结束的尽头,才彻底被毒品腐蚀。
她庆幸周谨的死,沉溺于自己终于解脱的自由。
那时她从未想过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这样一群人,为拯救这片土地的生命不变成傀儡,不断扎根在与罂粟同一片天空的腐土下,隐姓埋名,舍生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