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得封侧福晋后,四福晋也有了身孕。弘历还是颇为期待这个出身高贵的嫡子的,与端贵妃的关系大为和缓。他在监管河工的差事上大出风头,衬出弘时愈发才能平庸,又举荐了高氏的父亲高斌出任广东布政使,夺嫡党争之态初显峥嵘。
察觉端贵妃神色有异,吉祥乖觉地抱了铺盖在床下铺好,低声嘱咐殿内随侍的宫女,“娘娘梦魇,我陪着在房里歇下伺候,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皆退了下去,端贵妃恍惚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道,“……这皇宫无故夭折的孩子还少吗?怎么就偏有人有这样好的好运气?”
她说的自然是九阿哥弘旸,偏正是机缘巧合之下应邀离开了坤宁宫,诸般算计皆付之东流。便是借帝后之手扳倒了太后又能如何?只要九阿哥还活着一天,自然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吉祥轻声道,“皇后娘娘初入宫那会儿,宫里私下都说这样的人品面貌,又是生在花朝时节里,真真是神仙似的人物,福气大着呢。”
端贵妃凝神听着,冷笑一声,极慢的道,“鬼神出自人心,不过世人讹传而已。”她说的笃定有力,也不知是说给吉祥还是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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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一年二月初五,宜葬仪。
皇太后梓宫移奉寿皇殿三月后终于今日合葬景陵,加谥号“孝恭宣惠温肃定裕赞天承圣仁皇后”。这个由包衣官女子做起,最终尊奉为皇太后的女人就此崩逝,或许是出于补偿,皇帝下旨由乌雅氏的出众子弟配选为七阿哥的侍读。
因有国丧,年节也少了份喜庆。慈宁宫宫道两旁积了寒雪的红梅竟相绽放,灼灼其华,更衬得正殿一派闭门疏窗,萧瑟孤零。
二月底皇帝追封已殁的禧嫔马佳氏为‘禧妃’,随葬泰陵妃园寝;十阿哥赐名‘弘景’,由和嫔抚养,和嫔享妃位份例。
十阿哥先天不足,瘦弱小小的一团,还未长成便要日日进补。乳母喝进药汤,喂给小阿哥的乳汁却是苦的,每每吐奶,小十哭的没有力气,涨红了脸颊,哭声也是令人揪心的微弱。
不消几日,迎春便瘦成了弱柳扶风。
皇太后既已病逝,谨妃的禁足自然不了了之,只是禧妃的胎终究是因她宫里养的宠物而出了岔子,她难逃其究,亦心有愧疚。索性隽写了百遍法华经供于禧妃,又亲选了观音玉佩送去迎春所在的永寿宫,晚间方至乾清宫求见。
乾清宫暖阁内火光融融,殿外灯火如画,室内依旧是沉沉的气息,唯有一缕早春瓜果的甜香点染出一抹轻盈春意,室内正中央悬挂着一张毛滂的诗作——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屠苏沈冻酒。
晓寒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
佳人重劝千长寿,柏叶椒花芬翠袖。
醉乡深处少相知,只与东君偏故旧。
正是元日(玉楼春)中的诗句,只是字迹纤细秀丽,倒似出自女子的手笔。谨妃与黛玉一党亲厚,曾多次见识皇后书卷墨宝,认出是皇后字迹,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雍正肃然坐于宝座上,书案上尽是摊开的奏章,手中稳稳持着宣笔。他抬眼定定看她一眼,面上是往常的淡定,似是早已洞悉了她的来意。
谨妃微一踌躇,“当日禧妃妹妹难产一事,臣妾仍觉太过蹊跷。”她诚恳道,“臣妾敢以伊氏全族性命担保,臣妾不曾与禧妃妹妹结怨,绝不会去害禧妃难产。因此,臣妾望皇上严审此事,平臣妾之冤屈,还禧妃以安明。”
雍正道,“朕既然解了你的禁足自然相信你是清白的,冤屈之说从何而来?至于禧妃难产之事,孽畜发狂时常有之,防不胜防,也全非你之过。朕听闻你禁足期间得闻禧妃丧事,便时时抄写经文供奉,有心了。”
谨妃自然不知道这背后事关太后的黑幕,仍坚持道,“那不知当日皇后娘娘命慈宁宫侍卫收押的宫女如何?”
“死了。”雍正漠然。
谨妃闻言愕然,她并非蠢笨之辈,当即察觉这背后隐匿着更黑的黑幕。想来也是,禧妃与皇后乃是总角之交,皇后又怎么不会彻查禧妃的死因,容她在这里置喙。
思及平白薨逝的太后和宫里这场来的突然也好的突然的时疫,谨妃不由悚然一惊,知情识趣的闭了嘴。
殿内一时一丝人声也无,只听更漏缓缓,“叮咚”一声落在莲花铜盘中,余音袅袅。皇帝在书案上堆着的书堆里翻找着什么,清脆的纸张与柔软的衣料相触,发出特有窸窣声。
“谨妃,你且来看这幅画如何?”雍正忽然唤她上前来,指着一副倚梅雪景图让她鉴赏。
画中四方是灼灼盛开的红梅,中有一身着羽缎斗篷的嫔妃言笑晏晏;右侧是行云流水的小楷: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落款则是莞莞二字。
谨妃心细如发,笑道,“莞贵人也真真是书卷墨香晕染出的人物,聪慧得体。”
她心想,莞贵人找出了医治时疫的方子,正是宠命优渥、春风得意之时,可不正应了这画卷中的诗词?甄氏于太液池畔受掌锢时,人人都道她翻不了身了,如今可见还是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雍正却似有些不悦,冷淡道,“太过抬举她了。”语罢将手中画卷丢去一边,污了墨迹也混不在意。又看似随意的道,“说到才情,自然无人能出皇后其右,沈贵人也是¤╭⌒╮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