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她言语,思及乌喇那拉氏如今的模样,也只能叹一声,“妹妹有心了。”
——只是可怜之人向来有可怜之处。
暮春时节,仿佛是为了应和此时阴雨连绵的景致,继皇后病危回宫后,太后也再度病倒了。
【六十七】
慈宁宫一脉悄声涅语,几只臂粗的烛台在床帐上洒下一片昏黄的光线。白日里太后遣散了前来侍疾的妃嫔,此后殿内除了两个睡在屏风外的宫女再无她人,连竹息也不知所踪。
好在慈宁宫四周的守卫并未更换,守门的内监见乌雅贵人只身前来,只当她是身为太后族人担忧太后安危前来侍奉,便放了她进去。
乌雅贵人平复下狂乱的心跳,止住那小太监想要入内通报的动作,低低道,“且不必入内通报了,以免打扰太后休息。本主只是过来看看,一刻钟后便走。”语罢便极轻的推开大门,神色苍白的步入殿内。
太后正在睡中,眼窝深陷鬓发斑驳,呼吸浅的似有似无。竹息不在,那两个小宫女做不得主,想着乌雅贵人身为太后族人也不可能有害太后之心,便被乌雅贵人随意寻了个借口打发出去。此时内殿只余她两人,乌雅贵人一面上前为太后掖了掖被角,一面轻声唤道,“姑祖母……?”
似是因为病重的缘故,太后只是动了动眼皮,再无其它回应——屋内烛影重重,乌雅贵人盯着病榻上老态龙钟软弱无力的太后神色一时有些阴沉,太后的不闻不问、家族的抛弃,过往荣宠的假象和美梦破碎的场景在脑海中纷沓而来——她忍不住着魔一般在心里生出一个极大胆又恶毒的念头。
乌雅贵人勉强定了定神,从袖口内抽出一方手帕,抖着手把它扔进一旁盛满水的水盆之内:牢狱中有一种杀人不留痕迹的刑法‘开加官’,狱卒只需将沾了水的黄纸一层一层覆盖在犯人面部之上,用到第五张时,人便不动了。
太后如今病重,呼吸必然微弱,乌雅贵人身上自然没有能沾水的黄纸,但以太后这样的年纪,又在熟睡之中,一方透气性极差的织帛手帕——想必只要敷在面上按住口鼻,不消一会儿便再无知觉了吧。
乌雅贵人心头快意地拧着帕子,就在她鬼迷心窍的将手帕置于太后额上时,本该昏睡的太后猛的睁开浑浊的双眼,一把攥住她的右手腕,一字一句极慢道,“是你……你如何在此?!”
乌雅贵人吓得心脏几乎都要停住,半晌方颤抖着身子磕磕巴巴道,“……我……臣妾……臣妾是来为太后侍疾……因着……因着白日里太后……把姐妹们都遣走了……所以臣妾……”
“如此说来……你竟是一片孝心?”太后微眯起眼,打量着乌雅贵人惊慌的脸。她的力道全不似一位病重的老人,禁锢住乌雅贵人手腕的力道苍劲有力,乌雅氏心慌之下几乎错觉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心头慌乱如麻。
半晌太后才放开了她的手腕,仍盯着她冷冷道,“那你方才是要作甚?”
“臣妾只是见太后睡得不安稳,想用手帕为您擦拭额头。”乌雅贵人脑子转的飞快——观此情景,太后只怕是在装病!面上乖顺无比,“……臣妾此番前来,也不止为侍疾,还有一事……事关罪臣隆科多与太后您——?”
“哦?”太后平静的眼神泛出冷冽的光芒,如刀锋一般刺进乌雅氏的肌肤里,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势缓缓道,“看来你是来投靠哀家的?那便把你所知,暂且说来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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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宫里得病的主一个接连一个,最后连太后都病倒了,雍正只得将新一批秀女入宫的时间延至九月,又斟酌良久,下发了赐婚的旨意:其中李荣保的女儿嫁给了恒亲王第二子弘晊为嫡福晋,胤祺无嫡子,弘晊乃其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可算得上恒亲王府上身份最高也最得宠爱的阿哥,雍正询问过老五的意向后便将弘晊立为亲王世子。
最受瞩目的富察·琅华的婚事尘埃落定,富察家另一位佐领翁果图之女赐给四阿哥为侧福晋——那么这富察家剩下的最后一位散佚大臣鄂哲之女富察·仪欣,大家皆心知肚明怕便是将入宫的小主了。
另有知州黄仁息女黄怡瑛、三等侍卫希尹女阿颜觉罗·佳蕙赐为五阿哥格格,殿选秀女的日子虽被推后,但经过一轮赐婚,已经刷下去不少秀女。剩下参加殿选并有可能入选的秀女连带家世、相貌,由讨赏的检阅太监列成清单供给各自的主子——检阅太监大都是各宫推出的人选,便是黛玉宫中的二总管也是此次选秀引领太监之一。这些太监各奉主子的命令将那些出彩的秀女记在册上,宫里头有心的主位娘娘提前见了这些秀女良莠如何便有了计较,这其中的涉·及的内·幕黑·水非同一般。
而这些送入各宫的秀女名单中的一位秀女的样貌在慈宁宫和景阳宫内引起了波澜——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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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榴花开遍,上善寺人来人往,宾客络绎不绝,亦有不少官家小姐来此求姻问缘。
寺内木鱼声声,香火萦绕不绝。甄嬛带着贴身女婢浣碧与流朱跪在一排蒲团之上,顺着烟雾袅袅向上看去,只见得观音眉目慈和,笑看芸芸众生。甄嬛神色恭敬,思绪纷乱想着殿选一事,几分惶恐几分期待,不由双手合十,将心中繁杂诉说神灵,“信女虽不比男子可以建功立业,也不愿轻易辜负了自己。若要嫁人,一定要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便是……便是信女真能入了宫廷,也望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但求菩萨保佑。”
“……都说这的菩萨最是灵验,小姐的心思一定能如愿。”浣碧一面向外走一面俏皮说着。
“小姐,”流朱性子活泼,亦笑道,“别的秀女都在求中选,唯有咱们小姐求落选,菩萨一定记得真真的。”
正说着,迎面一位大师走来,三人忙伏身合礼,甄嬛言笑晏晏,对流朱道,“嘘!都说许愿说破是不灵的,何况撂不撂牌子的,哪里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