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却有些不大乐意,“什么高不高兴的,沈小主性子冷清,往日也不见有多爱走动,自打咱搬进了这碎玉轩她来探看还是头一遭,谁知道人家今儿怎么想起咱们小主了?”
流朱闻言一怔,随即道,“偏你想的多,往日沈小主不是顾忌着贵妃娘娘才不肯常来走动的?何况咱家小主与沈小主到底是自幼的交情呢!内务府怠慢,不也是沈小主派采月去说了?”
浣碧嘀咕道,“谁在乎那点子东西呢?何况虽说入宫前是交好的姐妹,这进了宫又如何能担保?偏你还上赶着拿咱们碎玉轩的事去和个外人说。”
她也是长姐的妹妹啊……浣碧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年轻姣好的脸庞,回身有些嫉妒的看着沈眉庄端庄华贵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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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保和宫较近的宫殿是景仁宫,黛玉和迎春赶到时便见阮贵人神色苍白的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一双眼还不住的向端贵妃面上看去。阮贵人已是上了年纪的嫔妃,瞧她跪了怕是有一会了,夜凉如水,再这么下去腿都该废了。
殿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时传出孕妇痛苦的嘶哑声。景仁宫主位的谨妃已经亲自进去看着了,不然若真是出了什么问题,难保盛怒下的雍正不会迁怒于她。
安顺语气急促,低低道,“……禧嫔娘娘出来恰撞见阮贵人对主子您说三道四,就争执起来……后来也不知怎么碰见出来散心的富察侧福晋和莺姑娘——据富察侧福晋身边的宫女秋瓷所言是阮贵人失手推了禧嫔娘娘……惊慌之下富察侧福晋摔在了莺姑娘身上。”
“这倒是巧得很,”黛玉紧抿起唇角,勾起一个冷硬嘲讽的笑容,“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巧的事情了。”
雍正一直站在最前面,周身寒气四溢,其间端贵妃想上前劝说两句都被他压着火气好一通训斥。如今见了黛玉,才总算有了个好脸色。
安陵容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道皇贵妃果然地位超崇,在皇上心中与其余嫔妃截然不同。
四阿哥姗姗来迟,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焦虑,“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诸位娘娘请安。”
四阿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单衣,手上还拿着一卷书。这样的天气,他却是满头大汗呼吸喘急,显然是未及更衣闻听消息后便一路疾跑过来。
“起来吧。”雍正见他衣着单薄神色满是担忧,时不时向殿内忘去,更加怜惜他即将初为人父却横遭此难,不免语气温和好言宽慰,“怎的这样急便跑过来?苏培盛,去取朕的那件斗篷来给四阿哥。”
雍正待四阿哥前后态度变化不可谓不大,让众人一时都有些想入非非。弘历自己也觉意外惊喜,端贵妃用手帕掩住动作,微勾起唇角。黛玉隐晦地瞥了眼四阿哥,心中不免怀疑是否是其自导自演的手笔。只是弘历面上的神色全不像虚假,令人如坠云雾,疑点重重。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听得殿内渐没了声息,太医院院使擦着额间的冷汗走出来,低低道,“禧嫔娘娘只是略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富察侧福晋也是如此,母子均安……只是四阿哥的那位侍妾怕是……怕是……”
弘历闻言顿时如遭雷击,原本听闻富察氏无有大碍的欣喜表情也冻结在了脸上。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时竟顾不得雍正尚在此,抢先道,“莺儿她如何……太医还请如实说吧……”
太医道,“四阿哥的这位侍妾平日忧结于心,小产后出现血崩的征兆,臣已经尽力了。”
这便是人将久矣的意思了,雍正点了点头,对黛玉及迎春道,“禧嫔既无碍,进去瞧瞧也可,外面的事朕来处理。”
雍正说着握住黛玉有些冰凉的双手,她方才也是提着一口气,心神不宁脸色不佳。黛玉也不扭捏,道,“臣妾谢过皇上。”临走时经过阮氏身边,许是皇贵妃此刻的眼神太过让人脊背发凉,阮贵人抖成一团,连抬起头与黛玉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沉默良久的四阿哥抬起头,语气满是坚决和请求,“皇阿玛……儿子也想……”
“你也去罢。”雍正面无表情的微微额首,心道自己年长的两个儿子怎么都在女色上上心,不过转念一想他自己在碰见与长春宫有关的事时也是无上限纵容,倒是没什么资格去指责。
不过……雍正眼神微闪,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会对老四子嗣下手的人屈指可数……雍正犹疑的目光扫过垂首低眸的端贵妃,弘时无疑是最佳的怀疑人选,只是他若是有那个脑子能在阿哥所安插人手,也不会白白与乌喇那拉家和乌雅家交恶了。
“阮氏贬为答应,迁去去锦宫。”雍正语气平平,阮氏早已瘫软了身子,神色灰败的任由内监将自己拖了下去,在深深的雪地里留下两道痕迹,一众妃嫔噤若寒蝉。
去锦,去尽繁华。冷宫这样的地界,阮氏只怕是去不了多久就该死在里面了。端贵妃心中暗暗算计,禧嫔并无大碍,一个皇子侍妾在皇上心里又能算得了什么?皇上这样重惩无非杀鸡儆猴,借此——维护长春宫隐隐为首的地位。
且就算是这个地位,怕是过了年便要转至明面,端贵妃微微焦躁,想必再过不久皇上便会封后,到那时她岂不是处处受制?可恨那个甄氏不肯……
端贵妃这样想着,便见不远处跑来两个人影,慌里慌张的福身请罪,“嫔妾咸福宫贵人沈氏碎玉轩常在甄氏,愿皇上及各位娘娘万福金安。”
雍正见此顿时停住了脚步,无声的打量她们。咸福宫主位是敬妃,宴会时她一时疏忽便没发现沈眉庄的离席,哪里想到会出现今日的纰漏?立即也跪了下去,“臣妾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沈眉庄硬着头皮解释,“嫔妾是心忧抱病的甄常在……不料在碎玉轩惊闻此事……”
“行了。”雍正皱起眉头,总算从零星的片段中挖出了这两人是谁,语气冰冷淡漠。
“沈贵人禁足,抄写宫规百遍;甄常在是病了?那便不必出来了,罚俸半年,回宫好生‘休养’;敬妃失职,罚俸一年。”雍正轻飘飘的把视线移回来,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