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到身披白袍的十二长老,那名中年半兽人更加激动,几步扑上前,逐一凝视了十二长老一眼,颤声道:“真的是诸位长老?虞玛大长老,您、原来您也没有事,传言您已经……这、这太好了……”说着,那名激动不已的半兽人,已然对着十二长老,跪拜在地。
常磐侍卫长此时方低声禀报道:“这是第三督粮队的金锤队长,闻听十二长老见召,立即命令两千督粮军士原地待命,自己独身前来拜见。”
十二长老闻言,齐暗暗松了一口气。虞玛长老点了点头,老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对跪拜面前的半兽军官,慢慢的道:“看来我半兽一族,并没有彻底沉沦,心向创始神的,还是占了大多数啊。金锤队长,我以十二长老团的名义,现在命令你,掩护我们进入我们军队的驻地。”
金锤顿首道:“遵从长老团之令。”他丝毫也不问什么原因、长老团要进入军队做什么等等,竟然完全无条件的听从命令。
玄武大为意外,如此单纯的服从意识,在别的种族,无疑如同异想天开,他不由又感觉到半兽人的脑袋愚笨,似乎也并不尽是缺点。
前线,半兽人黑巫军师营帐。
被三族联军打的大败、一举败溃到沙漠之中的半兽人军队,在首领闻岩的鼓动整顿下,稍稍休整,再次杀出沙漠,攻向三族联军的阵地。黑袍军师在浩泊手下大败,自是心有不甘,企图寻机与浩泊再一次决战,一决胜负。由于他对浩泊很是忌惮,因此在没有十足的制胜把握下,实在不敢冒然出击,只是采取了稳扎稳打、缓慢逼进的战略方针。令他大为意外的是,三族联军赫然也采取了守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于进攻,击退半兽军队。并不知浩泊已然不在军中的黑巫军师,百思不解,――这明明不像是浩泊的用兵风格,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浩泊又在暗中进行着什么诡计,期待能够一举将半兽军队给消灭,就如同上次主动后退,却是为了演练新的作战阵列一般。黑袍军师越发不敢妄动,勒令手下主张进攻、狂热好战的半兽人军官,不得主动进攻,看清形势再说。
半兽人军队在临近死寂荒原的沙漠边缘地带,对着三族联军虎视眈眈,却就是按兵不动;谨遵浩泊指令的三族联军统帅朱雀,自然也采取着守势,没有丝毫进攻的打算。两军的主帅各有所忌,摆出正面对垒的阵势,却又谁也不肯主动发起进攻,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转眼捱过去了近一个月。
三族联军如此长的时间没有动作,实在是太反常了,即使黑袍军师对浩泊再心有余悸,至此也看出异状来了,暗暗思索道:莫非,是浩泊离开了三族联军,不然以他的军事风格,又岂会采取一个月固守而不有所动作的如此下策?
念及,黑袍军师心中一动,察觉实情很可能就是如自己推断的一般,忙招来了闻岩首领,商议着如何派遣小股军队,主动试探着进攻三族联军一下,看三族联军如何反应。
闻岩首领早等待的不耐烦了,半兽人军队是天生的进攻型兵种,如此固守而不战,实在是令他们士气很是颓靡。见黑袍军师终于松口,闻岩首领大喜,忙以前所未有的劲头与热情,与黑袍军师研究起试探进攻的策略来。
两人正在商议讨论着,一名半兽军士匆匆来报:“首领、军师,三族联军的军队,忽然后撤了五十里。”
闻岩与黑袍军师不由对望一眼,大惑不解。闻岩疑惑的重复道:“后撤了五十里?三族联军在搞什么鬼?”
黑袍军师低着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蓦然抬头断然道:“机不可失,你立即亲自督率军队,尾随追袭,如果三族联军阵型散乱,有机可乘,就趁机袭杀一场;如果是撤退有序,则就不要冒然出击,谨慎从事,以免中计。”
闻岩点了点头,带着军士匆匆出了黑袍军师的营帐,对着主帅帐篷走去。半途,一名半兽军士迎面走来禀报道:“首领,所有的千人队队长都已经齐聚军帐之中,等待着您的命令。”
闻岩微微一怔,随即自失一笑:好快的消息啊,都知道三族联军撤退了。见下属有如此高亢的战意,身为首领的他,心下也是大为欣喜。
掀开帐帘,一踏进营帐之中,闻岩立时感觉到气氛很不对头。帐篷内,数十名半兽军千人队队长,正肃穆的微微躬身,对着正中摆放的案牍庄谨侍立,无丝毫声息。一眼望过去,闻岩立时心一沉:案牍之上,赫然摆放着一支金灿灿的雕翎令箭。他再一张望,果然,案牍的两侧,身披白袍的十二长老,正端坐椅子中,垂眉低目,不言不动。
十二长老身后的常磐侍卫长,蓦然巨声喝道:“闻岩,你可知罪?面对雕翎金箭,还不跪下?”
闻岩目光向身后瞥去,见自己的心腹侍卫一名也不在,显然早被支开了,而退路,也被两名身材凶悍的千人队队长,有意无意的横身堵住了。闻岩大为惊惶,日夜防范与恐惧的事情,最终成为了现实,一时间真的乱了分寸。然而毕竟他也跟随黑巫军师日久,瞬间冷静了下来,情知十二长老如此有持无恐,怕已经是夺取了整支半兽军队的指挥之权,自己已然失势;如果想重新夺回军权,就必须说服营帐内的几十名千人队队长,使得他们支持自己,反抗十二长老的蛊惑。
闻岩心下稍定,冷冷扫了常磐一眼,淡淡却不容质疑的道:“我何罪之有?既然没罪,又为何要跪拜金箭?倒是你,与三族联军暗中曲通,是我们半兽一族的叛逆,不言己罪,反而诬陷于我,你问问众位将军,可受你的谎言蛊惑?真是可笑。”
虞玛长老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平静的望着面前的闻岩首领。面对凶神恶煞的常磐侍卫长,闻岩首领毫不在意,气焰冲天,但望及衰老而虚弱的大长老那混浊的双眼,闻岩立时气焰全消,一股怯意自心底滋生,满腹的歪曲自信,不由得尽数消融。
虞玛长老慢慢站起身来,轻声道:“闻岩首领,你为半兽人的未来作得功绩,半兽一族是不会忘记的,但是你却不要被物质与欲望给俘虏,从而忘记我们是创始神子民的身份,而我们现今的苦难,正是创始神在磨练我们而已。”
闻岩首领心下一阵气馁,在饱经沧桑、满腹智慧的大长老面前,他是反抗无力,勉强摆手不耐烦道:“少废话了,又是这一套。”整个半兽一族,他唯独对虞玛长老心怀畏惧,因此才不择手段的要将他给除去,有虞玛长老在的一天,他不但攻击三族是一片泡影,即使所有军队,也是不会服从于他的指挥的。
虞玛长老叹了口气,肃容道:“好吧,我们不说废话。闻岩,族内在你担任军队首领其间,发生了很多反常的事情,甚至有关叛逆,因此我启动了雕翎金箭。经过我们十二长老团的商讨与决议,决定收回你的军队指挥权,并且责令你说清楚几个问题。”
闻岩顿时心如巨石般沉了下去,抬头缓缓在各位千人队队长的脸上扫过,赫然发觉所有的队长,都深恶痛绝的望着他,没有一人对他表示支持甚至同情。闻岩情知事情不可挽回,却作着最后的挣扎,愤怒的道:“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半兽一族的未来,为的是让我们族人能够有一个优良的生存环境,从而不必每日为填饱肚子而发愁,为没有足够的食水而忧虑,――难道我这样做也是错吗?我问心无愧!半兽一族自从居住绿洲城千年来的,谁何曾带领着军队打败过三族联军、打出过沙漠?只有我!你们不知感恩,反而指责于我,你们都将是半兽一族的罪人,是神的奴隶!”
所有半兽队长,在他的跳骂下,一阵沉默,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大长老面色凝重,站起身来,面对着闻岩,冷冰冰的道:“一派胡言!当年我们半银一族,无忧无虑的居住在水草丰美、蔚蓝美丽的湖泊之中,深受着创始神的垂爱;却就是你们这等不知满足、私欲旺盛、以掠夺奴役别人为荣的败类,彻底将我们整族给拉向了罪恶的深渊,――而今你竟然仍喋喋不休的兜售你的侵略与奴役那套罪恶的言论,真是无耻。我问你,我们的生命是谁给的?我们的一切是谁给的?即使我们犯下了滔天的大罪,创始神仍旧没有抛弃我们,派遣神鹰引领我们寻找到沙漠中的绿洲,使得我们能够生存下去。如果说犯下了罪过,不接受惩罚,不真诚的改过自新,那么世间又何来秩序可言?如果仅仅是力量强大者为尊,那么你去膜拜现在统治着光明神域那群毫无廉耻的混帐神祇们吧!与他们为伍,正般配你的罪恶!”
所有半兽人呆呆的望着大长老,在他们心中,大长老一向温文庄重,未曾如此动怒过。半兽队长们重新抬起了头,满面的羞惭,为自己刚才被闻岩狡辩的罪恶言语给打动而深深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