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双方神色不对,更洞悉史三娘本性已泯,希望滩头两拨人同室操戈,不管谁胜谁负,对她来说总是有利的,是以并不漏脸着忙。
话表回头,且说剑魔的言语方歇,蓦地里,史三娘把口一张,嘴巴里一股浓烟猝然喷出。剑魔夫妇等三人一瞥大惊,朝后疾躲,不料史三娘浓烟虽然喷出,却非冲着剑魔这拨人而来,但见她那股三昧真烟,展眼间已掠到浪花激荡的海潮之中,说也奇怪,那股浓烟到处,海水倏地分开,霎忽之间,且热腾腾地直冒着气,宛如煮沸的水,这道热气带着一柱水浪,往空间直升,顷刻之间,又化为天雨般,洒潇海畔,又再鼓起水柱,如此一消一长,弄了五六次,史三娘才把真烟慢慢收了。
待得史三娘的真烟收尽,剑魔等三人一瞥,心胆俱寒起来,但见海面浮着点点白色物事,数也数不清,原来那是海中鱼类的肚子,它们禁受不起史三娘热力所蒸,已然烧死当场,翻着鱼肚,浮上水面来。
别说剑魔夫妇心胆俱悸,即在绝顶偷窥的桑龙姑以及她们四个女儿,也给吓得目定口呆,桑龙姑乃武林一等一高手,一看自知厉害,因为史三娘所使的“混元一气分水功”,江湖上委实罕见,若以桑龙姑目前功力来与当前这位怪妇比较,少说还得再修五载内功,这如何不教桑龙姑惊心动魄呢?
史三娘收罢真烟,又是嘿嘿冷笑一阵,然后说道:“好个赤城的门人,怎地胆子这般小!”
接着,竟是一声断喝:“辛源鸣,你等今天找上门来,用意却是为何?”
剑魔与眇目妇豪气顿消,那敢固执,忙不迭的朝史三娘施礼,道:“赤城门弟子夫妇,叩见史前辈!”
史三娘吃吃地笑了,她怪声怪气地叫道:“罢了,辛源鸣,你今日也知尊卑上下之事么?”
剑魔连称不敢,又答:“在下今日趋谒,乃缘本门子弟方洪,误闯山玉洞,目今不至去向,恐那儿子年轻无知,得罪前辈,晚辈特来请罪!”
史三娘瞪目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你是说那小子么?唉,我也不知他的去向呢!”
剑魔鉴貌辨色,知怪妇人所说不假,因而长叹一声,喟然自语道:“迟了,他们也许给淹死在海中,葬身鱼腹了!”
史三娘吃了一惊,斜挂脖子问道:“你这小子说什么?谁葬身大海之中?”
剑魔道:“自然是本门弟子方洪啦!”
史三娘忽有所悟,叫道:“他们,他们,当然不止那娃儿一人啦,记起了,当我到后室行功时,他正和我儿史炎在打架呢,大抵我儿也与他一起掉到沧海,才累老娘到处找他不着!”
她歇了歇又道:“我不知那孩子竟是赤城门下,还以为是紫府迷宗中人,窃念赤城山主当年曾救我儿史炎,乃我史三娘的大恩人,若老娘早知道了,必不许两人自相残杀,老娘更不会恩将仇报,可惜已经迟了!”
谁说史三娘灵性已灭?她兀是恩怨分明,和桑龙姑比拟起来,邪正昭然啦。剑魔一听,知史三娘敌意已消,心下一宽,乃道:“晚辈对两孩子堕海事,也是到一线天谷底之后方知,为今之计,只有乘船出海,到处查勘。他两人年事虽轻,武功却是不弱,说不定幸能逃过一溺!”
史三娘颔首道:“你这小子说得有理,事不宜迟,咱立刻就下海去!”
剑魔笑道:“老前辈当真心急,此地又无舟楫,怎生渡海?”
史三娘桀桀怪笑道:“凭老娘的武功技业,渡海何用舟楫,老娘视此茫茫沧波的大海,不益是盆中之水而已!”
剑魔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听了好生不快,兀是不敢形诸颜色。脸上一红,勉强搭讪道:“前辈渡海可以不用船只,晚辈艺低技微,不要舟楫难道踏水渡海?”
话虽谦逊,却是挺撞味道,史三娘听了并不动怒,只皱皱眉毛,凝眸沉思有顷,忽地叫道:“有了,老娘给你一艘船便是!”
剑魔信疑参半,似此漠漠烟滩,荒凉岩洞,何来舟楫,但他料史三娘必非打诳语的人,正沉吟之间,已瞥见史三娘的残驱在沙摊中打滚起来,一腾身便是十丈,霎时之间,又回到一线天岩洞之里。
剑魔正错愕间,乍见洞口一个庞然巨影,疾如弩矢,斗然射出,同时听到史三娘那幽幽尖声直嚷:“辛源鸣接稳了,别教把船摔坏!”
自洞中给史三娘运气掼出之物,竟然是一艘不大不小的海船,剑魔来不及思索,身形暴长,已然跃前稳稳接下。
这一接下,剑魔辛源鸣也自吃了一吓,那艘海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仍有数百斤之谱,经此一冲之势,少说也有千斤以上力量,剑魔内力精纯,千余斤重量,若在平时,却不当是什么的一回事,但方才这一接,浑身为之一震,几乎拿它不牢,足征对方用劲之沉,岂寻常可比。
正惊愕之际,史三娘那一截残驱,已然翻翻滚滚,腾到跟前,斜挂脖子,嘻嘻声笑,问道:“辛源鸣,你也能接得老娘使劲飞来之物,功力倒是不浅!”
剑魔脸上飞赤,尴尬地慢慢把船放到潮水所荡之所,搭讪道:“不知老前辈从那儿得来这艘海船?”
史三娘展颜一笑,幽幽叫道:“辛源鸣,你这话是小觑老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