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起起身拉开窗帘,窗外的夜幕已经降临,远处的街头华灯初上,有新鲜的空气涌进病房内,驱除了些许苏打水味,他回头对刘颖说道:“你家饭摊的事情不用担心了,这个事情很好解决,我倒是觉得你家拆迁的问题,可能会相当棘手。眼下你妈妈已经这样了,完全受不了刺激,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想好怎么去应对。”
这个问题刘颖根本没有来得及考虑:“现在小古道巷的几百户住户大多数都不同意在拆迁协议上签字。”
张云起道:“负责小古道巷拆建的公司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你得考虑你不签,他们跑到医院逼你妈妈签,她受得了吗?”刘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才是一个18岁的大一女学生,面对着接二连三的困境,脑子乱极了,那种压抑和窒息的感觉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张云起想了想道:“就让你妈妈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吧,先把身体和精神养好,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刘颖有点手足无措:“那,那怎么好意思……”
张云起说道:“那就算我借给你的吧,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
刘颖眼睛又红了:“那,谢谢你了。”
顿了一顿,她擦了擦眼角说:“对了,我还要回家一趟,给我妈妈拿换洗的衣服,饭摊也要收拾,我爷爷一个人在家里,估计也会担心。”
张云起道:“没事,我送你回家一趟,医院这边有护工,请一个帮忙照顾你妈妈。以后你上学也方便点。”
刘颖虽然很难为情,但眼下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说谢谢,只能接受这份不知道有多重分量的馈赠。
张云起出门,在楼下缴住院费的时候,请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护工赵玉梅,这种女护工每天上午8点到9点在医院的查房时间,都会守在病人身边,进行日常护理和帮助,今天情况特殊,张云起麻烦她帮忙看护到晚上12点,并且留下了电话,如果刘阿嫂醒了或者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打他电话。
处理完这些小事,张云起和刘颖离开医院,开车回转解放西。
在太平街门口停好车,张云起陪刘颖去了太平街农副产品市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市场内冷冷清清的,红星国营饭店的大门已经紧闭,那些看热闹的市民们都散去了,打碎的锅碗瓢盆无人清扫,洒了一地的饭菜上,有十多条野猫正在啃食,猫眼在黑暗里散发幽蓝阴冷的光,时不时响起渗人的叫声。
张云起打开了手机的光,没有赶猫,碗已经全部打坏了,但木凳桌子还是好的,他和刘颖把还完好的木凳桌子以及锅子菜篮搬上了架子车。
收拾完后,张云起在前面拖架子车,十分不好意思的刘颖在后面使劲的推,搞得张云起想笑:“不必用那么大的劲,等下连我都是你推着走的了,平路上在前面拉架子车很轻松的,而且我也是穷人家出身,以前没少拉架子车。”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想起了在黄土坡上和他一起拉架子车的小春兰。
刘颖低低的“嗯”了一声,但依然很用力地在后面推。
张云起又说道:“你有没有问题想要问我?”
刘颖愣了愣,问道:“什么问题?”
张云起说道:“你妈妈的摊子被人砸的时候,我就站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红星国营饭店的人把你家的饭摊砸完才上去,你难道没其他想法吗?”
刘颖沉默了一下,道:“这样的事情,你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帮我的。”
张云起笑了笑。
说着话,两人拖着架子车走出了太平街菜市场,穿过庆楼斜街后,两人很快就接近了小古道巷子,只是距离越近,他们渐渐听见巷里传出来的机器轰鸣声。
张云起抬眼一看,巷子入口已经拉起了黄线,有一伙刺龙画虎身材魁梧的地痞流氓聚集在那里,大概是庆午南路步行街项目拆建公司找来的,他们时不时从巷子里面揪出几个原住户,连拖带拽扔出黄线外。
在高功率照射灯下,这一小片区域宛如白昼,纤毫毕呈,辆挖掘机和渣土车正在作业,尘土飞扬,黄线里面还有几栋小楼没有给拆掉,但是院墙都给扒掉了,孤零零的竖立在废墟里,还有高压水枪冲击的痕迹,十分地刺眼。
刘颖立马跑了过去,张云起也跟着走向前面,然后听见一道异常的声音从一座民房里传来,民房的里屋还亮着灯,有人影在晃动。
房门“砰”地一声裂开!
在刺眼的灯光下,张云起看见一个老人跌跌撞撞冲出屋子,后面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青年,对准老人的后背就是两脚,老人一头栽进碎砖屑堆里去,半天没有爬起来。
紧接着,宅子里又走出两人,其中一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穿着剪裁得体的高档黑色西装,鼻梁高挺,剑眉星目。
张云起一眼就认出这个青年是年前在湘南师范接李雨菲时,偶遇的宝马740i车主陆远舟。湘北雄森集团副总裁,锦兆实业总经理陆远舟。
这时,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我家!爷爷!爷爷!”
张云起侧头。
刘颖已经朝巷子口冲了过去!
然而,她还没有靠近黄线,就被两个壮汉拦住,直接往外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额头磕破了,但她立马爬起来,还想往黄线内冲,张云起已经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住:“这样是没用的。相信我!”
刘颖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往下流:“那个是我爷爷,我家房子给他们推了。”
这时候的夜已经很深了。
机械的声音在夜空中冷酷地轰鸣着,陆远舟听见这边的动静,侧过头来,和张云起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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