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劫冷冷道:“佛门诸戒便有口戒,那位和尚不守戒条,贫尼不过略施薄惩,助他修行,何来辣手之名。”
圆觉长吸一口气,道:“贫僧恭为一寺方丈,万人有罪,罪在一人,师太若欲出手惩罚,当惩罚贫僧方是。”边说边鼓荡内息,浑身骨骼僻啪作响。
百劫孤做性成,虽知这和尚实不易相与,却也不惧,笑道:“贫尼对事不对人,莫说大和尚,纵是天王老子,也敢惹上一惹。”表面虽轻松,暗下也是敛气凝力。
宋远桥等均知,这两人一接上手,无论胜负如何,今日寺中与会之人恐怕不会剩下五成。宋远桥闪身遮在两人中间,沉声道:“宋某虽人微言轻,两位且听宋某一言如何。”
宋远桥乃张三丰的大弟子,何等的位望尊崇,百劫和圆觉齐声道:“宋老前辈请讲。”
宋远桥缓缓道:“两位俱是当世高人,武林壁柱,可谓是武林命脉之所系。方今魔教犹盛,天师教又崛起江湖,虎视膺扬,大有吞并武林的野心,我六大门派正当精诚团结,共赴劫难,岂可自相残杀,同室操戈。两位都是得道高人,非宋某这等凡夫俗子可比,又岂可效江湖人士为一言一怒而争。”
百劫和圆觉听宋远桥之言甚是在理,况且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圆觉躬身道:“前辈教训得是。”百动散去凝起的内力,笑道:“是大和尚向我挑战,并非我存心闹事。”她是不肯认错的。
宋远桥笑道:“老朽哪有胆子说师太的不是。”心里大松了口气。
忽听一位少女的声音道:“姓宋的老头,我天师教哪里得罪你了,在人背后说坏说,也不识羞。”
大家一看,见一小姑娘坐在大雄宝殿的檐上,两腿一荡一荡的,煞是滑稽可笑。众人都凝神场中气氛,倒无人留心她何时溜了上去,不少人忍俊不住,轰然笑出声来。
宋远桥还是头一遭被人称作“姓宋的老头”,颇感新鲜。
见这姑娘一身貂裘胜雪,头上金冠灿然,容颜清丽出尘,煞是可爱,却也不恼。
段子羽大喜,叫道:“真儿,怎么是你,快下来。”
张宇真撅嘴道:“羽哥,你到这儿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这些臭和尚厉害得紧,你打不过的,我是来帮你的。”
少林僧人早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雄宝殿乃供奉诸佛的圣地,平日连大声暄哗都不许,走路也抬起脚跟,倒似怕惊吓了诸佛似的。如今见小姑娘居然坐在大雄宝殿之上,真比被人掘了祖坟还要气愤。
一位长老道:“兀那小姑娘,这是佛门圣地,不是耍的,快下来,不然佛祖要怪罪的。”
张宇真笑道:“大和尚,我坐够了就下来,坐在这里看山景真清亮。羽哥,你也上来吧。”天真烂漫,稚态可掬。
百劫、宋远桥等人虽知此举大犯少林忌讳,可见此情景,也都不禁莞尔。
少林僧人若非别派都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出手对付一个韶龄妙女,早已一阵暗器把她打将下来了。
罗汉堂首座圆慧喝道:“小姑娘,再不下来,我上去抓你了。”
张宇真不屑道:“抓我下去,算你本事。”
圆慧方待跃起,圆觉喝道:“休得鲁莽。”他仰头道:“是张天师的千金吗?令尊在何处?”他暗自思忖,这小姑娘必是恃仗张正常,绝不敢单人闯寺。
张宇真笑道:“我爹他老人家没来,他忙的很,哪有工夫陪我游山玩水。”
段子羽见圆觉神色凝重,一寺僧众更是义愤填膺,情知此事忒也过分,忙叫道:“真儿,上面风大,别冻坏了。”
张宇真小姐脾性一发,见这些和尚愈是气得脸黄唇紫,愈觉有趣,若无人理她,她早下来了。当下道:“羽哥,我穿着皮衣,心里正热,在这上面凉快凉快。”
这寺中差不多是中原武林高手齐集,可一时却无人奈何得了她。圆觉等自重身份,自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大欺小,出手对付她。况且听她与段子羽的亲热对话,都知只要一出手,段子羽必加拦阻,方平息下来的一场大战又得爆发。
段子羽无奈,他虽存心要与少林较劲,可这等大损人家颜面的事也觉过分,仰面笑道:“真儿,我上去接你下来好吗?”
张字真道:“不好。除非那姓宋的老头向我认错,要不看我不坐上几天几夜。”
段子羽心中叫苦不迭,道:“真儿,这位是武当宋大侠宋老前辈,不可无礼。”
宋远桥知她久坐下去,对少林大是难堪,抱拳道:“张小姐,宋某说错了话,请你下来吧。”众人均觉愕然,满武休中要想找出一个能让宋远桥认错赔礼的可还没有,直感匪夷所思。俞莲舟三兄弟却明白大师兄自失爱子宋青书后,心下孤苦,对小孩分外喜爱。殷梨亭之子殷融阳便被他宠得满武当山无人敢管,瞧那样儿,便是点火烧了紫霄宫也是有功无过,对他倒是理解。少林寺僧纷纷感激,以为他垦为少林颜面甘于认错。这些人虽都身负上乘武功,但谁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加一指于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身上。除了软语央求,也实无良策。
张宇真趁势收篷,她也不想在上面久坐,只想呆在段子羽身边,不过较较劲儿而已。
笑道:“这还差不多。”身于一跃,轻如燕掠,已到段子羽身边。
大雄宝殿甚高,距段子羽更有十几丈距离,张宇真一惊而至,身姿曼妙,毫不费力,众人看了大是骇异,其实张字真轻功极佳,那日在光明顶盗取圣火令后,在韦一笑、范遥、殷野王和五行旗高手追击下,犹游刃有余、裕然处之,一路上将众人戏耍个够,这段轶闻除段子羽外,自然无人知晓了。
少林寺僧虽气得面黄唇紫,但见她下来,也只得罢了。
张宇真对宋远桥笑道:“孙子曰:”知过辄改,善莫大焉。你老头庶几近之。“众人见她摇头晃脑,装出一副饱学宿儒的模样,教训起宋远桥来,都轰然大笑,连少林寺僧也都忍俊不住。宋远桥笑道:”得姑娘一言之奖,当真荣于华衮。“张宇真出足了风头,得意非凡,拉住段子羽的手,再不放开。
先时那剑拨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却也缓解泰半。
昆仑派掌门詹春和其丈夫苏习之起身来至宋远桥面前,扑通跪倒,哀声道:“先师、先师伯之大仇未雪,请宋大侠主持公道。”
昆仑派人也一齐跪倒,齐声道:“请宋大侠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