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了,邵家的后代得有一大堆了吧?再说还有其他股东呢,子子孙孙,怕是得有几十万人。”
“刚出的新闻,说新行星是邵氏当初以家族资金开发的,不归宜星集团所有。”
“整颗行星只归一家人所有?真是……咦,老云,你不是姓邵吗?该不会是继承人之一吧?”
“哈哈……”邵云愿笑得有些假,“我要是继承人,给你们每人一张终生免费理发券。”
“真是小气。”
“外面天都黑了,老云还做白日梦呐。拥有那么大一家公司,邵氏后人现在也该是大家族,怎么会做理发的行当?”
客人们大笑,邵云愿跟着嘿嘿地笑,接受嘲讽原本就是重要的工作内容,他习以为常,今天却有几分不自在。
客人们聊了又聊,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一一离开,那两名陌生的年轻人最后起身,乖乖付钱,没说一个字的废话。
邵云愿勉强保持镇定,其实已经魂不守舍,失去了大半判断力,没有注意到陌生客人临走时投来的奇怪目光。
入夜刚刚一个小时,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半空中的电磁烟花还在延续,邵云愿没有心思再做生意,锁闭门户,关掉灯光,遮蔽窗口,翻箱倒柜,找出许久不用的微电脑,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开始搜索家谱。
他很谨慎,没用体内的芯片。
邵氏没有现成的家谱,得通过一份份出生证明向上回溯,而且只能查找本人的谱系。
半小时以后,邵云愿中止微电脑运行,呆坐不动,半天才回过神来。
确认无误,他真是那个邵氏家族的后人,巧合的是,宜星开发集团在地球时代的董事长叫邵新愿,与八世孙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这位董事长似乎只有一个孙女幸运地躲过一劫,流落到翟王星,邵云愿就是她的后人,几经辗转,总是顽固地保留“邵”姓。
“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邵云愿身上忽然间出了一层细细的透汗,手臂一松,微电脑掉在地上,他跳立起来,没去拣地上的东西,而是绕圈行走,步伐既大且快,小小的店面越发显得局促。
还有许多事情无法确定,比如邵氏的后人究竟有多少位?继承权如何分配?星联的决定会不会再次改变……
可喜悦已经膨胀起来,充满心室,溢出身躯,正到处寻找空隙想要冲出房间。
“没准是一场空。”邵云愿喃喃道,必须给自己浇一点凉水,可无论如何没法保持冷静,于是开锁推门,加入到外面的人群中去。
街上挤满了人,车辆像粘稠的糖浆一样缓缓流动。
半空中的烟花表演还没有结束,这时出现的是一艘巨型宇宙飞船,长达十几公里,近乎悬浮不动。
真正的飞船不可能如此靠近行星,这艘幻象极为逼真,似乎随时都会重重地压在城市上头。
邵云愿原本对飞船不太感兴趣,这时却抬头欣赏好一会,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可能即将拥有这样的一艘庞然大物。
不止是飞船,一切在他眼里都有了不同含义,比如这街上的行人与车辆,不久前还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却变得渺小许多,邵云愿甚至觉得是在“俯视”众生。
有人撞了他一下,扭头咒骂一句,责怪他不该无缘无故站立不动。
邵云愿微笑以对,懒得回应,他的思绪正在飞往那颗尚未正式命名的第八颗行星,哪怕只是占有万分之一的份额,也将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远远超出这条街上,不,整个翟王星上,所有个人的资产。
老城区遍布娱乐场所,大都廉价,邵云愿过而不入,去往三条街以外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吧。
这里的服务员都是活生生的人类,不像其它地方,收费、供酒全是自动系统,连个人形的机器都没有。
昂贵的价格没有挡住顾客,酒吧里挤满了年轻人,嘈杂声一刻不停地刺激耳膜,邵云愿挤在人群中要到一杯酒,站在柜台外面喝了一口,失望地发现并不比廉价酒吧更好喝。
长长的柜台后面共有五名侍者在忙碌,动作娴熟而高效,几乎与机器人一样。
只喝一杯酒,邵云愿匆匆离开,重新回到街上,默默地感慨韶华不再,想当初,他也曾与这些年轻人一样,成群结队地扫荡每一处游乐场所,半个晚上就能花光一周的收入。
他继续进出酒吧,一家接一家,最多喝两杯,远离自家所在的街区,以免遇上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