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设在太液池畔的九曲回廊间。
十月金秋,丹桂飘香,玉兰如雪。虽比不得春日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但今日人比花娇。
名册上四十位高门女郎皆在此间,尤其是西北道上的二十位姑娘,个个琦年玉貌,姿容绝艳。
而原本染恙避宫的太子妃,亦严妆华服而来。
只是她来的有些晚,逾了小半时辰。
离她稍近的几位女郎看得稍仔细些,太子妃气色确实不大好,虽是面容精致,然双眼没有多少神采,脚步亦是虚浮。
虽说这是为太子和齐王设的百花宴,然太子出征未归,未免齐王一人尴尬,此间尚有其他宗室子弟一道赴宴。
初时是宴会,而后则各自玩乐。
宴会初,男女左右分桌而食,右侧皆是儿郎,首座坐着李慕。上首三座乃太子妃,苏贵妃和德妃。
李慕退了阴家婚约,复身子大安。各高门自是欢喜,个个都盯着齐王妃的位置。哪怕不是正妃,侧妃亦无妨。
当然也有人想入东宫,毕竟东宫之中皇长孙患哑疾,太子妃又身子羸弱,不是好生养之相。
“身子可好些了?”德妃起身扶过裴朝露,“要是不利索,坐坐便回去,这里有妾和贵妃娘娘。”
穆清顾念她身子是一回事,然此刻更在意她的心情。
这百花宴是为李慕而设,陛下却非要裴朝露掌宴。旁人看不明白,她却清楚,这是要裴朝露说服李慕成亲,为大郢开枝散叶,以添司天鉴说言的祥瑞。
“名册带了吗?本宫看看。”一旁的苏贵妃不咸不淡地开口。
裴朝露冲德妃笑了笑,抬首示意女官将名册奉上,““母妃请!”
两侧诸人,左处儿郎自无人关心名册勾选,左右都清楚是来陪衬的。偶尔两个同李慕说得上话的凑身言语了两句。
不过是玩笑问他可看中哪家姑娘,亦或是让他自个直接上去勾画了,自也无人会多言。
李慕一贯的冷漠疏离,眼下更无心应付。
他的一颗心全在裴朝露身上,却又无法这般众目睽睽看她,只留一抹余光落在她身上,却也不甚清晰。
唯有她发髻的步摇在秋阳下闪出一点温润光泽。
步摇轻晃,金钗忽颤,他总觉是她摇摇欲坠的一副身形。
承恩殿宫门紧闭后,她当是恨极了他,连着林昭都不放出宫门,他便也得不到东宫的一点消息。
只连着七夜,每夜乔装守在承恩殿外。
偶尔能看见她临窗倚坐的身影,或是由人扶着转入里间的模样。
李慕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望上座扫过一眼。上头有他生母与养母,看一眼亦无妨。
只是这样一眼,他还是觉得心惊。
大抵是落胎后畏寒,才十月,她已经披了狐裘,一张苍白的脸掩在风毛中,尤似娇花被雨淋,不甚堪折。
然这才七日,她如何经得起外间冷风。
这宴前些日子李慕本已回绝,陛下一时没有回应,他便当已经不了了之。
却不想,直到昨日却又提出,言是太子妃之意,其身不过微恙,宴可如常进行,请齐王殿下安心赴宴。
闻“安心”二字,李慕又觉她话里有话,一时理不清头绪,遂应宴而来。
“这名册如何干净如斯?”上座上,苏贵妃蹙眉问道。因讶异,一时声响有些大。
“太子妃便是染恙在身,看个名册的事,不至于都要这般耽搁吧。”
她将册子扔在桌案上,扫过左侧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不耐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