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解下自己外套,检查了一下没血迹,小心盖在她身上,连棉衣一起包住,衣摆掖到她腰下,把她包成个皮薄馅大的潮州粉果。
“她应该不嫌弃这件,”他想,“抱的时候蹭来蹭去的。”
余光扫到她藏在掌心里的脸,睫毛扫在眼窝里,静得像一幅画。
他才意识到,她这段时间变化真大。
他以为自己从乱葬岗捡了棵枯萎的小草,能不能活全凭造化;孰料小草遇上几滴水,不但长出了根,活了,还生出了饱满的叶片,那叶片深处,甚至悄悄生出了花骨朵。
他忆起来,她在刚刚从死亡边缘睁眼的时候,眼里不也满是迷茫么?
她都知道要给自己攒本钱。他的本钱在哪呢?
苏敏官搬过一张凳子,挨着床坐下,轻轻将她的小手捧回褥子上。
床上大片空间。他铺块布,腰间抽出那把歪筒子枪,卸下那颗卡住的子弹,再检查剩下的两颗,然后掌心转出一把螺丝刀,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拆卸,认认真真修理起来。
慢慢的,心境放空,再无杂念。
---------------------
林玉婵睁开眼,天未亮,窗帘外透出薄薄的光。
一转头,冰冷的枪口顶着她脖子!
她当场就吓得血崩,一个跟头翻起来,险些滚下去。
再一看,那枪松松的握在一个人手里。大床褥子又厚又软,被她跳出一个波浪。枪把滑了出来,那人也没动。
苏敏官坐在一张凳子上,上半身伏在床上,枕着自己手臂熟睡,姿态很是放松,像个自习课偷懒的学生。
他眉尖和睫毛微微翕动着,侧脸的线条柔和而恬静。
他被身边的动静惊动,眼还没睁,手指一拢,抄回了枪。左手立刻去摸床沿——
摸到一只细瘦的手腕,肌肤凉凉的。
“少爷,”林玉婵从他掌下抽出手,牢牢抓住手里的三颗子弹,幽幽道,“天亮了,该当好人了。”
他这才睁眼,看着她,忽而耳根微红,懒懒的解释:“对唔住,睡过去了。”
紧接着给她显摆那把枪:“喏,修好了,你看。”
林玉婵压根不知道这枪怎么坏了,只得敷衍地夸了两声,然后翻身下床,披上棉衣。
“我得回宿舍收拾东西了。你接着休息,注意安全。”
还好是第一次,雷声大雨点小,掉血掉得不多,身子也清爽大半。不过还是得尽快回去休息。
苏敏官有点愣,揉揉惺忪的眼。怎么睡完就走,连客套两句都免了?
他坐在冷板凳上眯了一觉,觉得全身关节生锈,哪哪儿都酸疼,提前衰老六十年。
见她下床,他不管不顾,先一骨碌滚上去,摊开手脚伸个大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