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凤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却一开口,一个大大的转折:“但是,我是小箬的娘,女儿被别人抛弃,好好的家被外面的女人拆散,受了这么多委屈,我这当娘的居然完全不知,我这心情,你能理解吗?”
“……”姜浩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反正他确实有错,反正他就是抱着被老太太狠批的心态来的,她现在这心平气和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场景好多了,所以他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怂下去。
况且,这老太太还是被徐晓雅气进医院的,就凭这一点,他也该来道个歉,挨几句批,毕竟他还是一个男人,有错就认错的肩膀,他还是有的。
☆、130 穷人骨气
可陆霜凤见姜浩一直垂着头,就有些火了,直接高声叱喝一句:“把头抬起来,我不是在批斗,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的事都得有肩膀去扛!姜浩,反正现在你跟小箬的婚也离了,我就给你透露一句实话,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大喜欢你这个女婿,觉得你把钱看得太死太重,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不乐意,不乐意小箬把钱贴回娘家,不乐意小箬没有付那房子的贷款,还有你那娘,虽说是城里人,念过书,度量都没我这个小地方出来的大!当然,我知道你们离婚,小箬肯定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她是我女人,我了解,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最没用的就是她,傻乎乎地被外面的女人抢了老公,还要瞒着家里,还说那三十万是你给凑的!我还纳闷呢,怎么你舍得一下子拿出三十万!”
当过老师的人,那嘴皮子和逻辑就是不一样,说话一套套,滴水不漏,直接就把姜浩斥得无言以对,只能干干看着陆霜凤,最后挤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杜箬,但是我们俩搞成这样,真还不全是我的错,她为了工作成天不着家,晚归,喝酒,出入各种声色场合,而且她还不肯生孩子。当然,可能她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是我也是一个男人,哪个男人能受到了老婆经常满身酒气地回来?至于晓雅对你今天做的事,我也替她倒个歉,对不起伯母,她性子急不懂事,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希望你能够原谅!”
她陆霜凤嘴皮子厉害,他姜浩也不是盖的,毕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他现在每天上班都在做的事。
陆霜凤坐在床沿上,稍稍理了理姜浩的说辞,将棉袄又拢了拢才冷笑着开口:“道歉就不需要了,你那老婆,我也领教过了。我们小箬虽然脾气暴了一点,但至少还讲理,你那位…哼…你自己心里应该比我清楚!不过婚是你要离的,人也是你自己选的,所以自求多福吧!”
陆霜凤讲完就站起来,有些吃力地将柜子上码的水果拎到姜浩的脚边,冷冷抛了一句:“把你买的这些都带回去,我们虽然穷,但穷人都有穷人的骨气。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气氛急骤爆冷,姜浩看了看脚边的水果,再看了看陆霜凤冷飕飕的脸,握了握拳头,只能跨步就走了出去,但那水果,他还是没有带走。
推门出去,杜箬就站在门口,姜浩突然推门出来,害得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就挂在脸上。
刚才他和老太太的对话她都听见了,一个人撑了这么久,委屈了这么久,突然有个人站起来替她撑腰,这种感觉,酸得很。
“杜箬……”
“滚!我不想见你……”
姜浩知道现在要跟她道歉肯定不适合,遂只能叹着气,绕过她的身旁往走廊里走。
杜箬在门口擦干泪水,确保脸上神情无疑才推门进去,但很快就看到地上那一摊水果,拎起来就往门外跑,可姜浩早就下了楼,杜箬找了一圈没找到,恶恨恨地就将那一大袋高档水果扔进了角落的垃圾箱。
所以说,她就真的只有这点傻乎乎自以为是的出息!
等杜箬再走回病房,陆霜凤已经将自己带来的那一大包东西全部摊到了地上,从腊肠到粽子,从馒头到糕点,各种土特产堆了一地。
老太太蹲在地上,佝偻着背将那些东西一份份装进小袋子里,再扎紧,整齐地码进行李袋。
☆、131 橘色毛衣
杜箬走过去,喊了一声:“妈,你不在床上躺着,干嘛啊!”
陆霜凤却不理会,依旧认真分完那一地土特产,才开口:“你说不回去过年,我就想给你送些过年的东西,带了两份,打算你和姜浩留一份,回头给你那婆婆再送一份过去,哪知…”
说到一半,老太太自动就止住不说了,继续埋头理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下去:“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说了吧!这些东西我重新帮你分了分,知道你这丫头平时也粗心得很, 所以我把这些肉都一份份用小袋子装好,一袋子就是一顿的量,你放在冰箱里,要吃的时候就拆一袋出来…还有这馒头,你大伯家蒸的,是你最爱吃的荠菜馅,你回去自己再蒸一遍。还有……”
“妈…”杜箬已经听不下去,一声妈喊出来,都已经带了呜咽之气,
陆霜凤的眼圈又开始酸起来,可是她没有哭,她不能老是在女儿面前哭,遂将手里的馒头放回行李袋,吸了吸鼻子,从身后的小包里又掏出一个塑料袋,一层层打开,是一件橘黄色的女式毛衣。
“桐城不比我们南方,冬天冷得很,所以我去店里给你织了一件毛衫,你穿在棉袄里面,会暖一点!我和你爸得留在宣城照顾你弟弟,所以没办法照应到你,以后一个人住,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你看看你,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脖子全部露在外面,不冻死你啊!”
陆霜凤喋喋地说了一通,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呼啦啦地疼。
杜箬最终没有撑得住,蹲下身,将那件柔软的毛衫握在手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陆霜凤不忍心看,将她的头摁到自己肩膀上,用粗老的手摩挲她头顶的头发,像小时候哄她一般劝:“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还哭?丢不丢人…”其实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抹起泪来。
杜箬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慢慢挪到一楼。
本来她是要住在医院里陪夜的,但陆霜凤坚持要她走,杜箬拗不过,也只能回去。
刚到一楼,就觉得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她腾出手打开,屏幕上显示“姜浩”两个字,她看都没看,直接删除。
她再傻,再蠢,被他伤得再疼,她都可以自行消化,自行结疤,唯独不能让亲人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如果任何一个亲人为她受伤,她都无法原谅姜浩,更无法原谅自己。
走出医院才发现又开始下雪,势头勇猛,很快肩上就落了薄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