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的语气很急迫。
华兰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怎么回事?舅舅,怎么是你来接我?妈妈呢?”
“你在家好好呆着啊,舅舅马上来接你去舅舅家。”大舅答非所问。
华兰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一般大人答非所问的时候,就代表着他们不想回答你的问题,而通常这个时候,你的问题有不好的答案。
现在的华兰可以用平静的话来叙说整件事情:
她的母亲陈晓静,卷入了一桩境外洗钱案件,在她毕业晚会那天晚上被警察带走调查。后来的调查持续了一个月,母亲所带众多公司中的一个存在阴阳账本现象。该公司提供了一堆无意义的数字,把阳账的结算服务外包给母亲,同时在公司法定财务代表人那一栏,填上了母亲的名字。
陈家自特殊以后,小心谨慎,从未和官司扯上任何关系。陈大舅在知道妹妹被带走以后,连魂都吓走了一半。那天晚上在大舅家,所有人把可用的人脉全部盘了一遍,才在安川找出信得过的专攻经济法的律师。
“我妹妹糊涂啊,她女儿已经没了爹了,她真的进去了,这孩子可怎么活啊!徐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啊……”
小华兰呆在陈景诚的房间里,透过门缝看大舅拿着电话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陈景诚一边打着电脑,一边说风凉话。
“姑姑要真犯了事儿了,你不会要住我们家吧?我才高考完,能不能让我安生几天?”
华兰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把揪住了陈景诚的头发,生生拽下一块来。
他捂着头,惨叫声很大,成功让大舅放下电话,赶来查看自己的儿子。
华兰一手拽着带了点血的头发,一手指着陈景诚,气都没喘一下:
“你少惹我!再乱说,我能先把你嘴缝起来!”
一米六没到的华兰,在快一米八的陈景诚看起来,似乎精神失常,真的狠到家了
他那个时候知道,自己这小表妹骨子里应该是个疯的。第二天,他就卷铺盖去他同学家了,之后一个月没再回来。
那一个月里,走的人,还有苏展。
华兰死了父亲的那个夏天,苏展的父亲依靠外贸,给苏展在新区挣出了一套实验中学的学区房。暑假正好带着全家搬过去,迎接接下来的初一。
苏展去敲华兰家的门,没有人应。后来听了风言风语,兜兜转转找到她舅舅家,才能告诉她,他要搬走了。
“兰兰,我真的没办法。”苏展蹲在她面前,垂着头不敢正眼看她,“但我真的要搬走了。”
他只能离开遍地烟火的老城,好像离开了十几年来所体会的,真正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