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道士还想说什么,沉璧却打断他道:“今日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不才,略通周易之术,便为道长送上一卦。”
“道长名讳上陈下越,庚酉年甲申月辛卯日己亥时生人,生于凉州绩县陈家村,自幼贫苦,年及六岁,父母相继身亡,投奔叔父。叔父以测字卜卦为生,居无定所。暨加冠,叔父染病而亡,千里而行至昆仑山投入清虚派为外门弟子,居之十年,后因骗取同门钱物被逐出师门,自此重继叔父事业。”
道士神情已大骇,面色煞白,不出一言,而沉璧哂然一笑,继续道:“今日后道长即将要北行一路上京,攒够养老银钱,回乡下买几亩田地,讨房妻子,自此金盆洗手,也算可喜可贺。”
那道士双腿瘫软得几乎跪下,连贫道也不敢自称了,不停作揖拜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仙长,求仙长恕罪!”
“你走吧,”沉璧不在意地挥挥手,“我真是太闲了才与你说这些。”
道士如蒙大赦,匆匆消失在酒楼门外。
“他如何得知我们要寻仙物?”我这时才得以对沉璧疑问道。
沉璧嗤笑道:“我们一直在谈论仙家玄门之事,他怕是将我们当作要求仙问道的富家子弟,这般模糊的说辞,十有八九会说中。”
此时我们身处酒楼大堂中,方才之事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并不算张扬,但亦有好事或是别有用心之人向我们注目。我与沉璧对视一眼,便要离去,不欲再生事端。
“两位请留步。”
今天怎么总有人喜欢在我身后出声?
这次是一个年介而立的男子,一身武者服,目光精湛锐利,显然于武道上有一定修为。他冲我们拱手道:“方才留意到两位言行,我家公子请两位上楼一叙。”
我不知道为何今日沉璧如此钟爱多管闲事,总之他很轻易地应承下这身份不明之人的邀约,随他上楼见那位公子。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虑,对我道:“在人界人比其他物事更是有趣,横竖身上并无要事,不如多与人接触。”
他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这人界虽说是上古神祇女娲创下,但其中一切变化与关系皆是出于人造,若想了解人界,还须从人身上来看。
在我们说话其间,那位武者不动声色却目光怪异地看了我们几眼,他能看到我们在对话,但必定听不到我们所言,我猜测他或许是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
这霈城最大的酒楼几乎所有的包间都由城中名门望族或是富商巨贾预定下,所以我们即使银钱再多也只分得了大堂的一桌。而此刻,这武者却领着我们往最雅致的包间之一而去。
当我们进入包间之后,方觉这包间位置的巧妙,包间中相对的两面墙中开出的两扇窗,一扇望出是柳堤江景,近水远山,而另一扇望出却得以俯瞰整个酒楼大堂的景象。
武者口中的公子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生得一副长眉朗目的英俊相貌,锦衣玉冠,容色上自带了高门子弟的清傲。他将我们请到对座上,说道:“方才无意中得见两位言行,令在下大开眼界,故冒昧请两位前来,望不要见怪。”
沉璧懒得与他客套,直接问道:“公子所求何事,难道亦欲问卦?”
那公子呵呵一笑,似是带了挑衅之意地说道:“既然小公子神机妙算,何不问一下自己的卦象呢?”我们从外貌上看不过如人间十四五的少年模样,故此他唤沉璧“小公子”。
沉璧对他的挑衅不以为意,反而莫测笑道:“在我说出之前,公子能否保证此地足够掩人耳目?”
“当然。”
“公子身为已故昭陵太子遗腹子,蒙舅父晟阳侯暗中救出收养,其志恐不在小,”沉璧直视着他,缓缓道,“大权若在手,清风满天下。”
若是旁人,乍然被道破隐秘身份与图谋不轨,无非惊骇或是惊怒,但这公子却显然异于常人,只见他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道:“小公子果然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过奖。”
“在下晏嵘,未请教两位名姓。”晏嵘微笑道。
“在下沉璧,这是舍妹千倾。”沉璧道。
晏嵘很识相地并未过多询问我们的身份,只道:“既是开成公布,在下也不多说虚言,只问公子一句,可否助在下成就大业?”
沉璧似笑非笑道:“晏公子有何自信问我这句话?”
“既已身处世俗,无人不有所求,公子且开出条件,只要在下能办到,必当在所不辞。”晏嵘胸有成竹道。
“不敢,我只是想借助公子手下暗处势力寻访九州神异之事,作为交换,我每月可为公子卜算一卦,或是公子可向我询问一事。”沉璧瞥一眼晏嵘眼中浮现的游移之意,继续道:“须知天机三分,公子只得一分便是莫大助力,若天机泄露太多,只恐满盈则亏。”
“是在下妄想了。”晏嵘真心实意地道歉道。
看来沉璧依旧没有放弃找仙兽,他的觉悟还不够高。
在他们谈话过程中,根本不需要我的出场,于是我把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这茶水虽说毫无灵气,但味道还算甘醇,令人齿颊生香。自窗外看去,春色江景亦甚是美妙,有三三两两少年男女在放纸鸢,最常见的便是燕子、蝴蝶之类,此外有一只竟是老虎?将纸鸢做出老虎模样在天上飞,我忍不住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