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凶狠程度,并没有这一次这样恐怖。——为什么采女刚刚入宫,或者说,我刚刚入宫,他就遭受了这样险恶的刺杀?
因为,平凉王府一直都在监视我的行踪。这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上京但凡有些身份名望的家宅酒楼,哪里不是被各府上的眼线盯得严严实实的?我是能在旷野里听见三里之外的脚步声,我还能在人群里找到一个不声不响日常辛苦劳作中的眼线不成?
应该在二十三日那一天,传旨的太监到了殷府,针对姬檀的刺杀就开始策划了。
“说说昨天遇见的刺客。”我左右看了一眼,去方桌上拣了一只朱笔,“看清楚样子了么?”
“只看见背影。”姬檀低声咳嗽两声,慢慢地给我描述。
我就在宣纸上慢慢勾了,大概出来之后,又让姬檀对感觉,不对的再改。
姬檀和我说了几次,皱眉道:“只是背影……”
“一根儿头发也能用来找人。你和他交过手么?”我继续问。
姬檀摇头道:“他剑术很好。展颜挡不住他。”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看向他的胸口。虽然没有解衣查看,适才命门穴行功之时,真气在他体内转了几圈,哪里有伤,伤得怎样,我心中一清二楚。胸口被一剑贯穿,伤了胃经,破了肺叶。足见剑势之凌厉霸道。
姬檀似乎不怎么想谈这个话题,见我固执地等答案,仍旧答道:“死士。”
他的命是侍卫用命填出来的。我知道我不该我说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帝?董家权倾朝野,南家挟持半壁,你一无亲族,二无心腹,除了皇帝留给你的大半差遣不动的兵权和一道遗诏,你还有什么?拿什么和东西太后斗?”
姬檀被我问得一怔,吞声半晌之后,居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父皇留下一道命我继位的遗诏,我除了当皇帝就只有死。若没有这道遗诏,我或许是个泛舟江上的渔翁,或许是个耕读田间的书匠,运气好点,被登基的兄弟封个闲散王爷,富贵享乐一辈子……怎么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吧?”他一边说,一边望着书斋的四壁,似乎觉得十分可笑。
我知道他说得没错,如果姬檀并不奢求皇位的话,那么,姬秀留下来的那一道传位诏书,确实就是给姬檀引来泼天大祸的罪魁祸首。看着他被连日的剑拔弩张折磨得无比憔悴的样子,我突然说:“既然这样,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雾山。”
姬檀拒绝了我的提议,他低声道:“已经来不及了。”
他分明伤得无法站立,还是歪歪斜斜地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走。走到某个地方,右手就轻轻地抚摸着墙上那看起来簇新的帐幕,低声说道:“知道这间屋子里流了多少血么?大概你一辈子都没有看见过那么多。当初我带着遗诏与兵符回京,是为了要活下去。今天不人不鬼地坚持坐在那张露着刀尖的龙椅上,是为了已经死去的人。”
我没有真正遭遇过这样的无奈与失去,我不是特别明白姬檀的感受。
但是,我知道他在痛苦。为了已经死去的人,为了那些为保护他而死去的人。
如果有一天绯妆和紫靥也为了我而死去,那么,为她们作出任何可怕的事情来,也都是可能的吧?我习惯地易地而处,换了一个方式来体谅,心就蓦地疼得不行。根本就不行,我绝对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的。
这种可怕的流血不能继续持续下去了,我沉默了许久,说道:“有传讯烟火么?”
姬檀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稍微一怔之后,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扶墙站着的样子实在可怜,忍不住上前两步,扶着他往床边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日后再遇刺,你就让魏展颜入夜之后发传讯烟火。我将芝兰宫安顿好之后,快则当夜,迟则三五日就来重华斋见你。刺客伤你一根头发,我就去削东西太后一个光头,刺客刺你一剑,我就赏那两个老虔婆一人两剑。这样子,刺客应该就不敢再来骚扰了。”
姬檀大约也没想过事情还能这么暴力的处理,半晌才忍不住笑了笑,还没说话,上床时又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我理了理他略有些枯黄毛躁的头发,问道:“今晚的刺客是哪边派来的?——或者,据你所知,平凉王府是哪一宫的人?”
姬檀摇头道:“他哪边的人都算,哪边的人都不是。”
这是什么道理?我虽然没问,还是觉得相当惊奇。姬檀也看出来了,解释道:“这里面有些陈年故事你不知道。当年平凉王就是为了我母妃才从雾山下来的,可是,后来母妃还是嫁给了父皇,又生了我。母妃还在时,平凉王犹事君忠贞,待我也十分慈爱,母妃不在了,他就变了脸——七年前,宫主特意带着你下山来未央宫,也是为了警告平凉王。”
我很费力的消化着这个消息,呃,一向和寒夫人举案齐眉的曲叔叔,其实喜欢的是我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晏师姐?最后还因爱成仇了??也不对,晏师姐没死之前,曲叔叔还是很好的,晏师姐死了之后,他立马就翻脸对付心上人的丈夫儿子了?看不出来呀,这人。
姬檀到底伤重,我留在他体内的那点真气也撑不了多久,这时候躺在床上已经不断地眨眼睛了,我也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今天晚上要办的事情还多呢。将右手贴在他胸前的膻中穴上,又缓缓将一些真气贯注进去,说道:“我今晚就去拜访拜访两宫太后。你既然伤着就好好休息。出了事,记得让魏展颜入夜放传讯烟火,实在紧急,让他直接来找我也行。我先走了。”
真气入体时浑身都会暖洋洋的,姬檀原本就困倦无比,这个时候舒适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边无力地点着头,一边缓缓进入了梦乡。嗯,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讨厌姬檀。只要他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的乖样子。
将锦被扯过来,轻轻覆盖在姬檀的身上,我轻轻走了出去。
刚刚打开门,又突然折了回来。嗯,我把我的大花瓶忘记了。
第一卷 缱绻衣声 第二十八章 以暴制暴(求PK票)
第一卷缱绻衣声第二十八章以暴制暴(求PK票)【如果您手里还有犹豫不决的票票,如果您心爱的大神这月没有PK,请把PK票票赐给我吧……】
……………………俺是求票滴分割线…………………………………………
从重华斋出来之前,我向魏展颜打听了一下慈宁宫和凤仪宫的方位。
在皇城之中,皇帝寝宫天元宫,皇后寝宫含元宫,太后寝宫慈宁宫被称为上三宫。这三座华丽堂皇的建筑都坐落在子午线上,其中,天元宫居首,离外廷最近,含元宫居次,紧挨天元宫之后,慈宁宫在最北面。而南太后的寝宫凤仪殿么,那是西六宫的一处宫室,大概就在慈宁宫往西一里的地方。
我倒不怕找不到地方,姬秀死了之后,宫里除了两个太后,其余的妃子不是册封太妃住在了偏远的宫室里,就是直接殉葬了。姬檀登基不久,新晋的采女都还在芝兰宫蹲着呢,也没有那么多女人充实宫闱,所以,偌大一个未央宫中,实则就住了姬檀和东西太后两个臭婆娘。
我潜到凤仪殿之后,将花瓶放在一个少人的角落里,在庭前看了看,莫说树枝,稍微能代剑的东西都没有瞧见。仗着轻功,循着人息找到了南太后的寝宫,这时候,整个凤仪殿都已经变得安静无比,南太后也已经安寝了,她的寝居之所就安置在凤仪殿的后堂,偌大的宫室安静而温暖,烛火在远处摇曳,两个宫女就趴在南太后的凤榻前,呼吸轻轻的。
我轻轻走了进去,身影宛如一道暗光,惊动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