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连下了两个圣旨,同时制裁了章家和后宫德妃。相当于宣告众人,章家倒了。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一时间朝堂后宫人心惶惶,深怕做出什么惹皇帝不高兴的事情来。
在调查章家所告真假的那段时间里,时间似乎变得慢了下来,似乎每一秒钟都拉得很长很长。
每一分,每一秒,皇帝都在思考自己和年尧相处的细节。有几次,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都被年尧和她身边几人忽悠了过去。尤其是年尧纳了爱妾以后,自己就决定再也不去关注她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些简单的障眼法。迷住了自己的双眼,封闭了自己的心。心有不甘的皇帝召年岚进宫,给了她最大的偏宠,只因二人之间七分相似的脸庞。
几日后,皇帝终于等来了暗卫调查的结果——与章家所述一致。
但他并未打算就此放过章家,因为章家已经犯了他的大忌——自作聪明,妄图再次掌控军权。
当晚,皇帝怒气冲冲地来到韶光宫。他的脸色铁青,眉头紧锁,仿佛一团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
皇帝走进韶光宫,一股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宫殿内的灯火通明,照得整个宫殿熠熠生辉。宫人们见到皇帝的神情,纷纷低下头请安,不敢再有其他的心思。皇帝径直走到行完礼的年岚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了半天。
“皇上,您怎么了?”年岚轻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朕今日证实了一桩令人震惊的消息。有人欺骗了朕,企图蒙混过关,对此,你怎么看?”说完,他将证据一一摆在了年岚面前,质问她是否知晓。
年岚似乎吃了一惊,却并未慌张,只见她仔细查看了纸上所述的所有内容后,施施然跪下请罪:“皇上恕罪,年尧姐姐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皇帝听年岚并不否认,眉头微微一皱,年岚的表现过于镇定,仿佛早已预料到自己会找到这些证据,跟她对峙一般。然而,皇帝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冷静地问道:“年家为何要隐瞒这个事实?”
年岚抬起头,眼神坚定地回答:“陛下,当年的情况非常危急,年家已经失去了父亲和兄长,年尧姐姐作为年家长女,绝不肯放任敌军入侵国土。于是她决定扮作男装,接下旨意,从军杀敌,希望能够挽回局面。”
“朕从未听说过年家有二女。”皇帝意有所指,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这年家保密工作做的实在太过出色,年尧女扮男装这么多年,居然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
“怀上姐姐那年,母亲是随父亲驻在边关,姐姐是在边关长大的。从小就不拘着她,当成男孩子养,故而京中无人知晓。”年岚将从前的事娓娓道来。
年尧之前来京的几次,年纪尚小,原本就是雌雄难辨的脸,加上还未长开,众人只会夸这孩子长的挺好,并不会特意询问男女。之后又一直跟随着父亲出征,长不在京城,久而久之,京城无人在意,年家是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了。
皇帝心中最后的疑虑解开。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年岚,想从她的话语间找出一丝心虚和刻意的痕迹。
然而,他发现年家坦坦荡荡,字里行间都是年家为国家大义而牺牲自我牺牲的豪情壮志。
年尧是女儿身,她掌握军权也不可能称王称霸。皇帝似乎在一瞬间明悟:是自己犯了猜忌,允了群臣联名上书,逼迫自己爱的人,认错。
年尧不认,便要了她的性命。
皇帝心中一颤,犹如被人捅了一刀,又狠狠地搅动了几下,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皇帝难受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微蹙着眉头,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皇上!快,快传太医…”众人见状,急忙上前准备搀扶,并传唤了太医。
被众人拥着扶到榻上坐着休息的皇帝,见年岚站在一旁,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提着灯笼的宫人进进出出,明明灭灭的光芒在她身上交织,身上却没有半分人间烟火气,清透漆黑的眼底,映着跳跃的火光,然而她的眼底,只有冰寒。
然而皇帝想起的,却是另一人的模样:那人周身的气质,傲然却不傲慢,自信却不自负。一袭火红衣袍,彰显着那人的放荡不羁。
然而,她的笑,确实这世间最治愈人心的法宝。
皇帝贪婪地看着年岚的脸庞,想从中寻找年尧的痕迹,可惜,只有七分相像。
他挥开忙碌的众人,突然开口道:“年岚,你笑笑……”
年岚神情淡淡,低垂着双眼,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只见她跪地叩首,无声拒绝:“臣妾惶恐……”
皇帝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更多的是被拒绝的恼怒,他不顾身体的不适,甩袖离开。
第二日,皇帝就收到了年岚前往别院养病的请求。
此刻,他才明白,年岚心中对于年尧的死,还是对自己心生怨怼的。
但这世上,自己再也找不到与年尧如此相像的人儿了。因此,他驳回了年岚的请求。
可惜,年岚似乎真的是病倒了,太医诊断:忧思过度,需要静养。
皇帝害怕她如年尧般早早离开了自己,便同意了她去别院养病的请求。
于是,年岚如愿移居圆明园养病。
在漫长的岁月中,皇帝多次命画师画来年岚的画像,以寄相思之苦。
可惜遣了三回画师过去,带回来的画像却没有一张称皇帝的心意。
原因很简单,年岚自从深居养病后,从未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