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还从没在宝庆郡主府——明遥家里——用过晚饭。
每次他来,至多黄昏时分便告辞,绝不会留到入夜。即便不舍,他离开的步伐也从没有过犹豫,不给自己迟疑和明遥再挽留的机会。
明遥明白,他是在尽力维护她的名声。哪怕他们两人往来从不避人,京中几乎人人皆知他们……彼此有意,可他不想叫人再多议论,说她放浪形骸,不经大礼便留男子在家过夜。
她也不想只把崔珏当面首、外室、通房看待。
这时代的风气,远没开放到汉唐时公主、郡主养面首成风的地步,何况她只是县主,又非皇室中人,真叫世人以为崔珏成了她的面首,毫无疑问,对他也有巨大损害。
所以,广宜公主的锦匣送了两个月,明遥只自己粗略看过,还没真正用过一次。
她喜欢崔珏,她想抱他,想亲他……可直到现在,他们还连手都没牵过。
她也就不确定,这算不算在恋爱。
这时代男女之间能算“正当”的关系,只有朦胧暧昧和成婚做夫妻。只做情人,好像是对彼此的轻慢侮辱。
但,今日之前,她并没有准备好再进入一段婚姻。
她不确定……即便对方是崔珏,她也不确定,她真的还能在婚姻里保持自我,同时,获得快乐吗?
在上一段长达六年的婚姻里,在和仇人之子的婚姻里,虽然有过欢笑和释然,可最终,她只收获了很深、很深的疲惫,感受到了非一般的折磨。终于和温从阳解除夫妻关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总算得以解脱。所以,就算崔珏所有的表白,只有“随时听唤”,只有“他在”,他没有真正、明确地说过“喜欢”,明遥也没向他确认过,要他说“爱”。
他只是用所有的机会来找她、见她,以他的含蓄和内敛,给她构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周围只有他的、安心的巢穴。
好像就这样一辈子也没关系。
好像一生一世不确定名分也没关系。
不管是以什么身份,他说过、他承诺过,只要她需要,他就一直会在。
明遥含笑注视着崔珏。
现在,她愿意让她的巢穴里再多一个人。她想拥有他,她要完完全全地拥有他。他可以选择成婚,也可以选择,先做她的——嗯……情人。
“我不能……留用晚饭。”崔珏开口。
他上前半步,看着明遥眼中的自己,认真说:“安国府才被封禁,我便急于……急于求得县主,亦为不妥。”
他说:“请县主,再等我数月。”
明遥故意沉吟了一会。
她看不见自己眼中全是笑意。可即便知道她只是在同他玩笑,没有真的不高兴,崔珏也不由自主感到紧张。
县主已经把话说得那般明确,给了他两个选择,他却两个都要推拒、拖延。
“先跟我回去。”明遥忍不住笑出来,“我、我有东西给你。”
她给崔珏的,是广宜公主送她的锦匣。
“你回去……先看着。”明遥与他对视,又想笑,又想躲,“要认真学!”
没经验,就先多学些理论知识——成婚才好实践!
崔珏带着疑惑回到了家。
县主想叫他学什么?
一路回忆县主当时的神色,崔珏心内……稍有猜想。快步行到自己书房,他撵走想问东问西的兄长,又躲进卧房,手放在锦匣上,先感到胸口悸动。
他打开了锦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