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肚子叫声着实响亮,让在场四人想假装听不到都难。
“这是唐二牛,街边的小孩子,日常帮我做些跑腿。”宋三郎也反应过来,讪讪的解释,并给唐二牛使眼色,“县尊大人有什么指示,改日再说便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不碍事的。”
那唐二牛也是个机灵,看着满桌的酒菜,再看看席上的宋三郎和阎娇娇,当下就笑着爬了起来,“押司说的对,那我这就去回了县尊大人,改日再来吧。”
阎娇娇看着这两人的眉眼官司,立刻明白了两人是在做什么。这不就是宋代版的打电话么。她之前也常用过这招,尤其是在跟不喜欢的人相亲时,就安排一个朋友,在见面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装出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自己,这样自己就可以借工作为名提前离席了。
瞧宋三郎这样子,两人配合不止一次了,可见来自己这里吃饭,对他不亚于苦役。
若是分手也就算了,但既然打算维持这段关系,那她就非得治治这个男人不可,让他下次不敢跟自己使这招。
“慢着。”阎娇娇见唐二牛要走,出声叫住了他,笑嘻嘻的对他说,“唐二哥对吧?既然来了,那便没有空腹走的道理,一并坐下吃吧。”
那小孩儿见她这样子,显得十分惊讶,仿佛虎姑婆要骗小孩儿似的,当下打了个哆嗦,却是看向了宋三郎。
宋三郎坐在桌边,一时颇为踟蹰,阎娇娇看向他,却是又笑的温柔,“怎么,三郎不愿意?奴家不配跟你朋友同桌吃?”
宋三郎是不太懂女人的,但是这会儿也本能的察觉到,似乎不能说不,于是只能点头,然后看向唐二牛说到,“阎娘子让你坐下吃,你就坐下吃罢。”
“那,那我就多谢宋押司了。”唐二牛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吞了口口水,却是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
“你这小孩儿,提的这是什么东西,忒重。”阎女士见小孩儿衣服破破烂烂的,心生同情,便上前帮他拿了篮子,却没想到一提之下竟然没提起来。
“我这是今日做的糟腌,打算明儿一早去卖的。”唐二牛笑了起来,眉眼却比刚才生动了许多。
他自己将小篮子提了放在屋子旁边,又央求来给他拿帕子擦手的阎女士,“好妈妈,你给我一副碗筷,胡乱的夹点菜,我在灶间吃就使得,免得在桌上污了押司和小娘子的眼。”
阎女士原本不喜他一推门就没规矩的疯跑进来,但现在见他规规矩矩的求人,也是个半大孩子,心肠就软了一半。回头看向阎娇娇,阎娇娇却是要问唐二牛的话,哪里会容他推脱,给阎女士使了个眼色,阎女士果然收了湿帕子,然后推着他往席间走,“反正他俩也吃不完,咱们一起帮忙,免得我还要头疼如何收拾剩饭剩菜。”
唐二牛见状,也不好再推脱,半是心虚半是窃喜的上了桌。他日常跑腿帮闲,饥一顿跑一顿,能吃饱就已经是万幸,又几时被人迎上过桌,所以待着阎娇娇给他夹过几轮菜之后,便在心里把阎娘子当做了天大的好人,想着外面市井流言真是可怕,多半是见人家小娘子漂亮,编出那么多的八卦来。
一帮人都是小民,倒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席上丰盛,又有阎女士频频劝酒,唐二牛活跃气氛,几轮下来,阎娇娇便将宋三郎和唐二牛的底儿摸了个七七八八。
宋三郎是郓城本地的一个小吏,不是正经科举考试通过的,但本身是懂些律法税法之类的知识,在衙门里日常负责征税,所以油水很是丰厚。他在家中排行第三,前面两个哥哥亡故,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家里奉养老父,所以他才能来城里上班。
哦,对了,他家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他父亲在闲暇之余还喜欢钻研医术,算是个“名医”。之前有一年闹灾荒,死了不少百姓,宋太公就买了80亩义田给收拢灾民,在远近获得了不少好名声。有这么个爹,宋三郎喜欢四处撒币帮人也就不奇怪了。
“娘子不知道,押司在江湖上人称及时雨呢,说是但凡有困难找他准没错。”唐二牛既是吃了饭,那便在席间不遗余力的吹捧宋三郎,很能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只是阎娇娇听着这“及时雨”的名号,总觉得哪里有点耳熟,但她是个理科生,又是全心全意的搞钱那种,着实想不起在哪儿听过这个。
“官人好心我是知道的,我和我娘来郓城落难,也是得了他的帮助。”阎娇娇一边给人倒酒,一边笑着问唐二牛,“那你与官人怎么结识的?”
“唉,娘子不知,我是卖糟腌的,日常就靠这些小菜过活。夏天还好些,糟腌爽口好卖,可冬天生意着实难做,就忍不住饿肚子。有年大雪,我的糟腌卖不出去,无钱无衣,又遇大雪,险些冻死。多亏押司路过,舍了我件棉袍,我才能活下来。”唐二牛说起这个,是满眼感激,“那后面就与押司相熟,日常帮他跑点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