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在被中摸索了一会儿,慢慢贴在她的腹上,果又感受到那孩子的动作,不急不缓地踹在他手上,他依稀可感受到那双小脚,轻柔有力。
他不忍放开,刹住满腔的酸涩,轻声道:“你乖一些,别叫你母亲太辛苦。”
声音很轻,很快散在黑夜里。又过了片刻,掌心又是一动。
周慕筠无声轻笑。
那便当做,你同爹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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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天亮的晚,子虚醒时,帐幔外头有细细索索的声音,身边无人。
圆桌上除了热粥还有毓真和阿槿,珊瑚过来扶她,“用些热粥?”
她点点头,晓得他走了,距他来,甚至不足六日。
阿槿从描红中抬起头,叫她,“姑姑。”
她心里有一块缓缓塌陷,止不住怪自己矫情,他这么忙,早知道不能待太久的不是吗?
遂笑道:“阿槿吃过了吗?”
阿槿乖巧点头,一旁盯着他写字的毓真亦点点头,“二哥说我可以留下,往后我便同嫂嫂作伴如何?”
子虚虽猜不出他留下毓真的用意,依旧点头笑道:“再好不过。”
今日又是固定检查身子的日子,她没什么胃口,用了半碗热粥后便梳妆起来等待碧蕤领着大夫来诊脉。
老大夫收好手枕叫他们宽心,“孩子很好,约莫月余便该临盆了,少奶奶要做的便是减少忧思养好身子,方才有利于生产。”
子虚道了声感谢,又令碧蕤赠以重金送了大夫离开。
碧蕤回来,又提早安排了产婆在园中养着,万事俱备,只等瓜熟蒂落。
院子里的梅花逐渐开了,此年花期已至,那人却不在身旁煮酒。
大雪淹没了屋顶,松针冻得晶莹,琥珀一样在晴朗时闪着光,然而多半却只在灰色的云下耸立。
沉默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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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筠回府,证实了那个猜测。
未进书房便听见长兄鼓动父亲称帝的激昂声音。
周福微一低头想替他开门,却被这位二少爷制止,一愣,收回了手。
周慕筠想起那次,他阻止父亲围了颐和园,亦是这般迟来,听过半晌推门而入,这一次,他却再没了把握能够扭转。
书房中不止周慕赢,北洋军麾下的总理大臣,将军统帅皆在。
左下首座是他的师,卫先生。予和在他身后,见了他进来,唇瓣蠕动了几下竟有些羞意。
周慕筠心里一沉,只怕又要旧事重提。
果见右侧中间冀北的李将军摸着枪笑意豪爽,“二公子可算来了,总统府何时请我老李吃喜酒呀?”
周慕筠不动声色,“四妹与东北宋少帅定在来年开春,李将军只怕还得等上一等呢。”
那李姓将军哈哈一笑,盯着那张清绝俊美地脸心里嗤了一嗤,道:“哎,二公子明知我说的是你与卫小姐的婚事,无端端怎么扯上了宋家。嘿,莫不是二少爷在害羞?”
话里话外,不过当他是个娘们在贬低。
周慕筠瞥了眼座下居功自傲的北洋众将,不去听那一声声嗤笑,凉了声音道:“慕筠的婚事?将军莫不是糊涂了,我在去年便已娶妻,将军忘了吗?那日,您可是喝光了父亲窖中珍藏的三大坛好酒。”
李将军自是未忘,纵是再粗心也听得出他声音中的警告,摸摸鼻子,他虽站在大公子一方,也明白这位二公子一向的总统欢心,且此番总统有意令二公子与卫家结亲,卫家是总统恢复帝制重要的助力,只怕日后谁承大统还未可知。便也不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