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给他捎个话,叫他写信给你报平安,如何?”
太孙只觉得燕王处处为自己想得周到,相比之下,自己却显得有些任性了,便低头向他行礼:“王叔不必如此,大垩事要紧,若是为了我这点小小的担心,误了京里的正事,连累弟弟遇险,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我只要时不时知道弟弟平安就好,您也不必告诉我详情,我知道这事关系重大,不可泄露出去。”
燕王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旁边的胡四海有些为小主人抱不平:“燕王殿下,我们殿下是绝不会泄露消息的,您即便多说几句又有什么要紧呢?我们殿下如今只有广安王一个亲兄弟了,日日提心吊胆,这日子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到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其实您当初就不该让广安王去的,偏等王爷走远了,您才告诉我们殿下!”
太孙轻斥:“住口,不许放肆!”胡四海低头退下。
燕王却笑道:“你别怪他,其实我也知道当初不该瞒你,但这是翰之的意思。他一心要为你出力,即便冒险也在所不辞,担心你知道了会阻拦,才求我隐瞒的。我拗他不过,只有答应了。殿下若要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王叔误会了,侄儿绝对没有怪您的意思!”太孙顿了顿,“只是……弟弟年纪还这么小……父亲留下的产业……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燕王微微一笑:“你不曾听说过,是不是?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年皇兄得欧阳太傅教导,欧阳太傅是个重视实业之人,见皇兄平日除了宫中供给,便再无进项,多有不便之处,就将两处店铺赠给皇兄。皇兄发现这果然有好处,也慢慢置办下几处产业,只是东宫太囘子不该有私产的,叫御史知道了未免惹来非议,因此就没叫外头人知道。其实这又有什么呢?皇兄本来一向节俭,但娶妻生子后,总有些不好叫人知道的花销,添几个进项,也省得事事都找上内务府,兴师动众。”
太孙听得脸上又是一红。这几个月里,他常常与燕王聊起当年在宫中的旧事,因他年幼,有些事他只是略有印象,却早就忘却了,在燕王提醒下才一一记起。他记得在他年幼的时候,因三姨母嫁入勋贵之后李家,外祖父也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沈家全家迁入京龘城,因没什么进项,曾经有过两三年清苦日子,当时大姨母章沈氏还未能执掌家务,没法贴补娘家,是他母亲时不时接济,才让外祖一家在京中过上安稳生活的。母亲虽是太囘子妃,但手头又没什么进项,那接济的钱财从何而来?怪不得父亲会想到添产业呢。这却是母亲与外祖家的错处,他身为人子,又不好多说什么。
燕王细细留意着他的表情,忽然问了一句:“殿下,皇兄这些产业,从没向你这个嫡长子透露半分,反而全都留给了翰之,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第四十章 北平(下)
太孙闻言一愣,旋即大惊:“王叔怎会有这样的想法?·…”犹豫了一下,“我只是因为从没听说过这件事,觉得有些吃惊,但万万没有丝毫怨怼之心的!”
燕王微微一笑:“那就好了。我见你听说这件事后,脸色有些不大自在,但过后又提都不提,便知道你心里一定有些想法,担心你会生了怨气。”
太孙脸微微一红,想起当日自己初闻此事时,确实一度心中不快,便不由得心虚起来:“王叔多虑了,父亲置办几处私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是父亲的私产,想要留给谁都是一样的,我与弟弟是亲手足,弟弟一向敬我爱我,我又怎会为了这一点产业,便与他生分了呢?”
“那就好。”燕王似乎一点儿都没发现他的心虚,“皇兄将这些产业交给翰之的时候,你们兄弟年纪还小呢,谁也没想到会发生后面那样的事。皇兄原是想着,你弟弟生母身份低微,又不得宠,难得那孩子一向温和乖巧,叫人心疼,有意让他过得好一些,但又怕与他过于亲近,会叫旁人误会了,生出祸事来,因此明里待他淡淡的,只将这些私产相赠,日后等他成年出宫开府,也能做个富家翁,不至于因为要受制于宫里和宗人府的规矩而手头佶倨。
横竖皇兄身为东宫储君,将来登基为帝,万里江山都留给你这个嫡长子了,给小儿子一点田庄、店铺,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那时候你们都还小,他担心你母亲知道了会反对,便不曾对你们兄弟明言,以至于宫变之后,就再没人跟你提起了。我怕你想岔了,会坏了兄弟情份因此今日与你分说明白。”
太孙的脸色早已通红,连忙起立向燕王躬身一礼:“多谢王叔告知。若您不说,也许我······我就真的……”他又羞又愧,几乎无法说下去,“弟弟为了寻我,不惜跋涉千里,如今又冒着生命危险为我进京探听消息,我却为了这点蝇头小事,胡思乱想实在是不配做他的哥哥!”
燕王微笑着扶起他,道:“殿下这又何必?本来这事就是皇兄的一点私心,想多给小儿子些好处,说出去也是要叫人垢病的。我心里虽明白,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担心你多想,才特特提了一句。你也不必含愧于心,只要时时记得,你兄弟和睦,便是皇兄平生夙愿也就足够了。”
太孙目中含泪,点了点头:“王叔放心,我就只有这一个亲弟弟了,又是那般懂事,我若有半点亏待于他,还是人么?”
燕王闻言又笑了:“不必如此,这有什么好哭的呢?翰之是盼着能与你亲近和睦的若知道你为了这事儿掉眼泪,心里定要怨我了。”
太孙忙道:“王叔是为了我们兄弟着想弟弟绝不会怨您的。”
“当然不是正经埋怨我,不过定要撒个娇,讨点好处去了。”燕王叹道,“从前在京里时只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怪老成的,乖巧是乖巧可惜无趣了些,怪不得皇兄不大喜欢他。但他在我王府里住了几年相处得久了,我才发现他其实也是个跳脱性子,从前是在宫里被规矩约束得狠了,私下不知有多叫人头疼呢。偏你婶娘喜欢他,若我有半句训斥的话,她就先挡在头里了,真叫人哭笑不得。”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从前怎么就没发觉他是这样的人呢?”
太孙的脸色有些难看。燕王离开东宫已经很多年了,记忆里只留下他所经历过的快乐回忆,反倒不知道在内院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但太孙却是记得的。太子妃面上虽端庄慈爱,但私下待庶子却一向严厉,又时时提醒儿子,不要与弟弟在一处玩耍。太孙记得自己因为爱与弟弟亲近,不肯听母亲的话,背地里不知被教训了几回,弟弟更是被罚过无数次,轻则罚抄佛经,重则禁足和不许吃饭,偶尔也要挨几下戒尺。只因为掩盖得好,东宫外的人都一无所知。他小时候不懂得,如今记起来,却是冷汗漓漓。怪不得弟弟小时候与自己一处玩时,明明还是很爱闹爱笑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老实、呆板,长辈们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也不与自己亲近了,有一回,自己甚至还遇上张宫人嘱咐弟弟,不要在父亲面前出风头,无论背书还是写字,都要比着自己稍次一二等。
想到弟弟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那些委屈,太孙隐隐为他心疼,更多的则是羞愧,因为他知道,弟弟所受到的委屈,大半是因自己母亲而来。方才燕王提到,父亲因为担心弟弟日后受宫里和宗人府的规矩所限,会生活佶倨,因此早早将手头的私产给了弟弟,可当时弟弟才十岁出头,即便得了那些产业,又能做什么?难不成是父亲察觉了母亲所为,知道日后母亲定会薄待弟弟,才会未雨绸缪吗?太孙一想通这一点,心里就更难受了。
因为难受,他便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胡四海瞧着,也跟着难受起来。他知道小主人的想法,可那都是太子妃的意思,况且当年小主人年纪尚幼,又未曾正式册立太孙,广安王只比小主人小几个月,自小聪明,又得太子欢心,太子妃有所忌惮也是有的,又不曾做得过分,谁家嫡母不是如此?至少比章家大奶奶强些,好歹还容得庶子出生长大了不是?至于太子那些私产,若太孙能顺利继承皇位,自是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那些就是太子留下的全部遗产了呀!哪怕是一钱不值呢,好歹是个念想,都给了广安王,太孙殿下自然要伤心的,可他毕竟没说出口呀!
胡四海心里着急,忍不住上前一步要为小主人分辩几句,没想到燕王先开了口:“太孙殿下可是知道些什么?因此心里难受?”
太孙一愣,咬咬唇,仍旧没出声。他大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扯开话题,可是不知怎的,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燕王却早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难过,无论如何,那总是你的亲人,待你的心意也是真的,只是手段不大好罢了。妇人总是这样,她们不能读书科举,整日关在家里,除了绣花缝纫,也没什么事可做自然就会把心思放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我实话与你说吧,别瞧你婶娘平日那般温柔娴雅,她同样有些小心思,我府里也有几个姬妾,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我也没心思多加理会,不过就是养着罢了,饶是如此,你婶娘平时还会吃个小醋,寻个名目折腾她们一下幸好她们都不曾生养,否则就更热闹了。女人嘛,都是这样的,咱们男心里有数就行了,若是你愿意呢,就纵容她给自己寻点乐子只是有一点要记住……”
他肃正了神色:“你不能叫她拿捏住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谁是可以随她折腾的,谁是要好生护着的,你需得认清楚。对做母亲的人而言,妾侍与庶出的子女就是心里的一根刺·心狠些的也许时刻都打算把这根刺拔掉,但对于为人儿女者而言·需得记得那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手足。若是那手足不懂规矩,那就叫他受些教训·也是为了他着想,但手足就是手足,万不能将亲人当成了仇人,只为了叫母亲高兴,便把自个儿手足给砍了!”
太孙浑身一震:“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