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真相?”乐梅激烈的剪断映雪的话:“我撞墓碑,你们不说;我绝食,你们也不说;我都嫁给一块灵牌了,你们仍然不说;我被思念折腾得形销骨毁,你们竟还是三缄其口,还在等我变节改嫁!”
“绝没有人看错了你,而是……”士鹏痛心的摇头。“而是咱们每一个人,都看过起轩那张脸……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因为……因为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别怨咱们吧!”延芳拭泪接口:“不说他自惭形秽。就说咱们身为父母的人,将心比心,也不忍见你如此委屈下嫁呀!”
老夫人亦走到乐梅面前,恳切的拉住她的手。
“奶奶知道你的苦,可是咱们又何尝好过了?眼看你和起轩两个痴心孩子不得相认,谁能安心过日子呢?乐梅啊,请你看在大家同是用心良苦的份上,就原谅咱们吧!好不好?”
“别再说了!你们统统别说了!”乐梅哽咽着自责:“是我自己傻,没把他认出来!原来他一直都在我眼前,枉费我还与他说过那么多心底话,却没发现,老柯和起轩就是同一个人!”“不,不是你傻,而是你根本就相信起轩死了!”映雪心疼的抱住了女儿。“今天若不是咱们全部坦白招认,你怎么会想得到,竟有这么多人联手对你隐瞒真相!而且这里头还包括了你的亲娘!”但真相总算来得不晚,有开始就不迟!乐梅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自己内在有个重生的灵魂正破茧而出。
“我要见他!”她抹去泪水,定定的说:“我现在就要见他!”
从寒松园到杨家药铺不过是一箭之遥的距离,但对此刻的乐梅而言,却漫长得有如一生一世。
而在此之前的她,也已煎熬得太苦太久了,苦到她必须以全部的心灵去幻想一个鬼丈夫的存在,才能稍解那种思念腐蚀骨髓的痛苦!然而,鬼是什么?它无形无影,无踪无迹,连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但这样虚无缥缈的空想,却也使得她神魂颠倒,望眼欲穿!
假若当初他们未曾隐瞒,假若那时就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将终身托付于起轩的决定纵然不会改变,然而在她的心底,也许会有一些胆怯,一些迷惑;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历过种种试验!也只有切身承受过失去的痛,才能真正确定这份坚贞!
不管他瘸了腿,哑了声音,脸烧坏成什么样子,浑身又有多少伤疤,统统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他还在人间呼吸、行走,还能与她相爱!他的身子虽然残缺,可是灵魂依然完整,而她的生命是系在他的生命上,不是系在他的脸上!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好多感受要向他倾诉,几乎是半走半跑的来到杨家药铺之前,她再也顾不得身后跟随的众人,迫不及待的就往门内奔去,却让正在门边铺晒药材的万里本能的挡住。“乐梅,你要做什么?”
“别拦我!我都知道了!”她将万里的手一摔,跨入铺内,直奔诊疗房。房中,起轩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他的双手紧握着拐杖,额头则紧抵着手背,这种消沉而委缩的姿势,无言的宣告了他的苦闷和悲伤。紫烟静静的守在一旁,但愿能替代他的痛苦,却又无能为力。自映雪走后,房中就维持着这样封闭、沉寂的状态,预示着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燎烧,而乐梅的突然出现,便是那条引线。在紫烟惊喊“二少奶奶”的同时,乐梅已毫不迟疑的往起轩跟前扑跪落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起轩!”这声低喊,发自她内心极处,负载了近半年来的苦楚与想念。“起轩!”终于能当面唤他的名字了,不是痴想,不是乱梦,而是真真实实的接触。“起轩!”她哭了起来,泪涟涟的仰望着他。“起轩。”
乍见她时,因为过于错愕,他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随着她一声声的呼唤,他的意识也一层层的回复,不!不可能的!不可以的!不,不不,不不不……惊骇臻至极点,他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惨叫:“不!我不是起轩!”狂乱的将她一把推开之后,他把双脚抬上床,一面狼狈的往墙角爬去,一面继续着歇斯底里的吼叫:“我不是起轩!不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都逃到这儿来了,你还不肯放过我……紫烟!快把她拉出去!快呀!”
屋中一片纷乱,屋外也响起慌急的脚步声,紧接着,由万里带头的众人潮涌进来。正拉着乐梅哄着起轩,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紫烟,立刻向万里发出求援的喊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一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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