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告诉我,他眼睛是在盯着某个路标,是不是路标且不说,但我确信他本来是朝其他方向看。
此刻我不得不被人盯着看了很久,但原本这么做应该是非常无礼的。
抵达目的地后,他放下锚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
但他面朝下,这样一来我就看不见他的脸。
一轮红日即将升起来,东边的天空放射出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一只海鸥静静地在空中忽上忽下地展翅飞翔。
我们俩装作谁都没在意时间的流逝。
几分钟后,这个渔民默默地站起来,从船头的木桶中拿出钓鱼线。
线大约有100英尺长,但是每十个结上面才挂一个钩子。
海面上风平浪静,渔船被百米之外潮汐的余波微微托起。
放眼望去,一个浪头都没有。
海面上黑漆漆一片,零零落落地点缀着深绿色的海藻。
空气也被他称为是绿色的,意思是非常新鲜,但在我看来却充斥着盐水的刺鼻味。
撒下鱼钩后,我们便一言不发地开始抽烟,直到他认为是收线的时候了。
他在离船舷上缘最近的地方跪下,我就跪倒在他身边。
原本毫不费力滑入水面的渔线现在却变得不可思议地沉重。
我们俩使出浑身解数使劲往船上拉,最多才拉了三英尺我就累得放了手。
他手晃了一下,但硬是顶住了我的忽然松手。
〃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停下来。
〃他说道,仿佛休息或者是暂停仅凭个人喜好就可以决定似的,对于放手,我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
〃先生,你什么时候停下来告诉我一声,这样我就不会让鱼线滑走。
〃他用牙齿咬住香烟继续往上拉鱼线。
我每隔几分钟就投入他的战斗,但中间不断小憩。
十个钩子上有七个挂着鳕鱼,他告诉我,它们大约有15到20磅重。
我们俩,主要是他将鱼线从100英尺宽的水面下拉了出来。
等到最后一段鱼线也被拉上船后,他靠着船头躺下,胸部不停地起伏。
我看着他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头上戴着破烂的烟囱帽,身上一层又一层邋遢的衣裳,手套的手掌早就被磨破,手被绳子磨出了血,嘴角还咬着抽光的烟蒂。
现在等待他的是必须划船返航。
我在一个小时内耗尽了一整天走路的力气,他在过去几个钟头和未来的几个钟头内所花的力气足足有我的五倍。
离不结冰海岸越远,我所遇见的人越古怪。
在很多地方,我几乎不明白对方在讲什么,而他们也不清楚我的意思。
在一个小岛上,一个男人用手动水泵将水注入门廊里的洗衣罐,并以解释的口吻告诉我〃目前我们把桶扔下井里去〃。
他手上根本没桶,用的是水泵,所以我疑惑不解究竟他是什么意思。
几个小时之后,我才明白他的〃目前〃意思是〃目前的前面〃,也就是现在之前,过去的意思。
据我所知,除了这个短语,他没有别的词儿来表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