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站起身。
如果我现在吻她,她将永远不会知道,但一定能从我的眼中看出些苗头,然后下次见面的时候置我于下风,所以我只能望而却步。
虽然我曾经拥有机会,但已经作出决定。
出门时,我取下她贴在门上给那个学徒的便条,然后去了《每晚快报》,把她没心情写作的消息告诉了哈灵顿。
一上车我就意识到,现在回家上床躺到克拉拉身边还为时过早。
那事完全可以在黑暗中默默做完。
要我抛弃克拉拉完全不可能;当然菲尔丁也并不希望我这么做。
这只是……近来,每当我感觉到这个世界没有我不会有任何改变时,总会想到菲尔丁。
并不是因为这样能鼓舞我,也不是她是某种结束绝望的良药,只是每每在这样的时刻,她的形象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每每这个时候,我想到的不是我小时候站在眉脊山的后平台望下去所勾勒出街道上的灯火,也不是克拉拉站在门口跟我挥手,而我在车上对她喊我离开一月或者更久的时候,孩子们或克拉拉的脸庞。
不是所有这一切,而是菲尔丁。
我想象她等在大门口,费尔德中学的大门口外,抓着门上的横木看着我走过草地与她碰面。
她身后是有坡度的城区。
陈旧的黑屋顶在雨后闪闪发亮。
在城区外,穿过峡湾就是大海。
现在看来,这一切终究不是我的命运,我也不再害怕。
我想象当时时值夏天,早傍晚天还没黑,我们在街上兜来兜去,跟随街上汽车路线去车库,然后离开那里,去那个有火车的地方。
火车本来早该开出,现在却仍伏在那里等我们。
我们一起上了火车,在座位上安顿下来。
在我的印象中,这样的离开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心碎绝望,也没有人感觉被抛弃或者背叛。
我们永远不再回来,我们的旅程也没有尽头。
菲尔丁的母亲丢下了丈夫和孩子,但我能抛下妻子和孩子吗?这个女人把我变成了怎样的一个傻瓜!即使她同意了,我也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话,那么我的一切都会毁掉,因为在圣约翰斯没有一个抛妻弃子的人获得选举成功,也不会获得骄人的成就。
跟菲尔丁一起生活能补偿这一切吗?愚蠢而又毫无意义的青春梦,不是逃避我的生活,而是逃避生活本身的幻想。
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死了,我为她感到难过,仅此而已。
我没有回去找她,而是去了广播台,但手头几乎什么准备都没有。
到的时候刚好赶得及上节目。
广播台经理正在那里不知所措。
如果我不能及时到达的话,应该提前几小时通知他。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样做完这15分钟节目的。
先打钟,又感觉每次广告前后拉一下绳索非常可笑,但这是我的工作,这才是我…一个为住在大海环绕独立小港上的那些与世隔绝的听众朗读牙膏和宠物奶广告的人,而不是一个在冬日下午向女人求爱的人。
这可能算得上我做过的最枯燥最马虎的一期《撞钟人》,节目一完我就立即拍屁股走人。
现在外面已经全黑了。
圣约翰斯隆冬早傍晚的黑暗。
我在纽约的第一个冬天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天黑,而等到第二个冬天的时候,我早已改变了对黑暗的概念。
五年后我回到纽芬兰的第一个冬天,简直不敢相信以前这里的天是如此的黑。
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份黑暗就像是无处不在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