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摘下的那一刻,被束缚的三千青丝散落,在空中画出好看的弧度,轻垂下在腰间,一袭乳白色的衣裙,腰间系着白色的衣带。潋滟的桃花眼,美目流转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平时常挂在腰间的佩剑换成了一枚玉佩,白色的玉,明亮剔透的,配以大红色的流苏,万白丛中一抹红,不若平时那般英姿飒爽,不过仍旧风华绝代。
众人在锦书缓慢的动作之中,看到了那张绝美的脸,周围一片吸气声,他们从未想到那掩面的白纱之下,竟是那般惊为天人。
青絮站在一旁,不懂锦书此举为何意,明明对于以真面目示人,锦书是相当不愿意的,她刚才还想回绝景阳帝来着,不过现在看来,难道是她会错意了?
子悠虽然对女子的面貌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无意中看了锦书一眼,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尤其是那对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眼,随时都可以动起来一般,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似蝶翼般灵动。
最淡定的莫过于正坐着的景阳帝,只是抬起眸子瞟了她一眼,瞳孔深处笑意浮现,似乎早已有了把握一样。
“如此绝美的人儿,整日隐匿在纱绢之下,岂不可惜。”景阳帝手里忙忙碌碌的,一会儿从左边拿出一个册子,一会儿又从右边翻出一公文,从左边丢向右边,又丢回去。旁边站着的犴司以为他是在找什么,上前去想要帮忙,景阳帝制止了他,才停下来,看向锦书,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若是仔细听景阳帝说的话,以及时刻注意着他的情绪,是不难发现他的声音中是有几分不可置信的。
“美有何用?”锦书不置可否,红唇轻启,一字一顿,似乎要把每个字都砸在周围人的心上。
“美人如画倾他国,女子芳华红颜祸。锦书姑娘觉得真的毫无用处么?”景阳帝仰天轻吟出口,对于这两句话,他如今也是有了新的认识,不能再赞同。
“倾国倾城,红颜祸水,锦书不觉得皇上会喜欢如此肤浅之词。”
“红颜祸水,也是有趣,”景阳帝嗤笑,“锦书姑娘觉得自己担得起倾国倾城,还是红颜祸水?”
“古今良将甚多,有征战沙场而英勇战死;有受奸人诬陷而含恨冤死;有生不逢时,终生不得志,郁郁寡欢而死;诸如此类,却鲜少听到有因为红颜祸水而死。”锦书扬起头,迎上景阳帝的目光,“如此来说,祸水红颜一词莫不是有点失了考量。”
“这还是朕有生之年,第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解释,”景阳帝死毫不吝啬的夸赞,“锦书姑娘也让朕开了眼。”
“锦书乃一届女流,心里略有不平罢了,皇上何须放在心上。”
“放于心上也不至于,只不过想起了故人,”景阳帝淡笑着否认,“她跟你一样,如花的年岁,最不喜红颜祸水这类词,觉得是对女性的苛责。”
“无意勾起了皇上对故人的追忆,锦书惭愧。”锦书在景阳帝说话的瞬间有片刻的惊讶,不小心又在空中与景阳帝的目光相撞,锦书俯下身子,以示谢罪。
“锦书姑娘何罪之有,朕已许久没再想起她,偶然间记起,才觉得恍惚间,数载已过。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岂止是物是人非,如今问到此,物是否还是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人已非已是必然。
数载以前,沁阳十三岁,曾经拖着她的四哥哥,就红颜祸水之事进行了一番独特的见解。
当时临国的皇帝荒淫无道,终日沉迷于声乐美色,国土被瓜分,四分五裂。戍守将士在外征战之际,他还沉溺于皇妃的温柔乡之中。最后国破家亡,人也被俘。
再然后红颜祸国一词不知怎么的就进入了各国的朝政之上,甚至有人以沁妃受宠为由,上书“求景仁帝切勿步之后尘”。
沁阳听说这个事情,就独自沉寂了一整天,第二天就拉了他出来,他陪了他一整天。
那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沁阳,有着不解,有着愤怒,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在那之后,沁阳独自越爬越高,景仁帝赐予她无上荣耀的同时,也在心疼她。不过那时候沁阳是满足的。
再也没有人可以说她母妃是“红颜祸水”了。
那个嗫嚅着声音,一遍一遍喊着“四哥哥”的小女孩时不时的会出现在景阳帝的梦里,他还记得她说:
四哥哥,今日我读到一首诗,我背给你听。
君王城头树降旗,
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
宁无一个是男儿。
当时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诵读着,似乎是要引起他的共鸣。那时候,他只觉得那个聪颖的小公主,思维也如此不同凡响。就算平日里早已领略到她的雄韬武略,也未曾能够料到,两年之后,年满十五岁的她,兵权在手,功高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