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宁啊,生恩不比养恩大,我们养了你……”徐世宁已经看清了自己这个叔父,不愿再听他说那些虚伪至极的话,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要么拿我爹娘的房契来换,要么就此作罢。”
如此决绝之态,令第一次被顶撞的徐潘颇为恼怒,但韦氏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更在乎是铺子,她朝徐潘的腰间拧了一圈,在他耳边厉声道:“徐潘你个蠢货!是那间破房子重要,还是这处铺子重要?你再多说两句,等他们反悔了,你这辈子就只能吃猪食了!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麻溜地给我滚回去拿地契!”
那老房子已经有十来年了,早已破旧不堪,而且地段不好,邻里也皆是穷苦之人。拿这样的房子换盛安街的铺子,赚大了!徐潘自然知道如此,只是恼韦氏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装一下,再者,蚊子再小也是肉,那老房子又不烫手,能拿在自己手里,干嘛急着送出去?“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一天天忙得都不着家,现在你儿子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能赚大钱的机会,你就要眼睁睁看着从眼前流走?你要是敢这样,我就带着儿子与你和离,还要把你扫出家门!……”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徐潘太了解韦氏的性子,此时她是绝对听不进任何话的,他越企图与之交谈就越激怒她,到最后还是自己颜面尽失。“好好好,我这就去!”
徐潘一溜烟钻入人群中,挤啊挤,好久才挤出人群,把踮着脚尖看的韦氏给急得都想去踹上几脚。“你们刚刚说的,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可不能反悔。”
“我们又不是你,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姜倚宁眸子闪了闪,道,“不过,回想起来,我还真有点后悔,有这么个黄金地段的铺子在,光一年的租金都能买五个那样的老房子了。”
“你!徐世宁,你是读书人,将来是要考功名的,眼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要是敢毁约,就是品德不行,以后就别想做官了!”
韦氏能拿捏的一直都只有徐世宁,姜觅安会为了他而妥协,但姜倚宁未必会,所以她只能一边加倍对他施压,一边在心里怒骂徐潘龟速。等徐潘一到,韦氏就从他手中抢下房契:“喏,这是老房子的房契,这铺子的呢?”
姜倚宁检查一遍,再递给徐世宁夫妻俩,等他们都确认无误后,才在韦氏的催促下,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成半个巴掌小的纸。韦氏一把抢过来,急忙拉着徐潘离开,走了几步,她回头提醒:“别说我这个当叔母的不近人情,我不逼你现在立刻搬走,你们可再住两日,两日后我来收铺子。”
言罢,韦氏二人春风得意地离开了此处,看客意犹未尽,对这场明显不平等的交易展开了激烈讨论。姜觅安可管不了那么多,将姜倚宁和徐世宁都给拉回了铺子里。不远处的茶楼里,姜雪茶目睹了全过程,嘴角上扬,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姜倚宁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活该!女配就该有女配的活法,企图抢夺她这个女主的气运,那就要有接受天道惩罚的准备!“您昨儿还在为此发愁,今儿就看到了他们被抢走铺子的场面,这是老天爷都在帮您呢!”
芷颂轻轻扇着团扇,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好自家主子的机会。刚巧,这马屁拍到了姜雪茶的心坎上,她乐得咯咯直笑,而后将别在自己腰间的荷包丢了过去:“都赏给你了。”
“谢小姐!”
芷颂喜不自禁,接住荷包就往怀里塞,继续一边帮着扇风一边拍马屁。一句句格外顺耳的话听得姜雪茶身心舒畅。她本打算怂恿姜太夫人去闹事或者在姜觅安一家做生意时搞破坏,还是韦氏好用,贪图小利,怂恿一下就心动,眼下铺子被抢了,正好可以一劳永逸。只要有韦氏在,徐世宁就掀不起任何浪花。而白氏那儿,虽然姜倚宁防得很严,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出手。等白氏一死,她姨娘就能上位成为名正言顺的姜夫人,届时姜倚宁的婚事都被她姨娘拿在手里,姜倚宁定也闹腾不起来了。至于一直偏帮姜倚宁的谢屿崇,军械丢失已是板上钉钉,最多要一年时间,谢家和他都得完蛋。不,在书中记载,他还能在四年后凭借收复燕云十九州的战功再次回归朝堂,给男主南修仪添了不少麻烦。姜雪茶眼眸微暗,打定主意要让谢屿崇永无翻身之力。铺子里,姜觅安将人拉到后院,彻底听不清外面的议论后,她才追问:“你刚刚给她的是什么?”
与白秦天签订的租房协议,被他们收到了衣柜中的木匣子里。姜倚宁勾唇浅笑,眼里划过一抹狡黠,她曲了曲手指,示意姜觅安夫妻俩凑近些,而后小声地将那纸上的内容如实相告,惹得他们俩惊讶不已。“日后只怕少不得还有一场仗要打。”
姜觅安眉间萦绕着一抹轻愁,目光却落在徐世宁脸上。亲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一时恨透了也许能说出最毒的话,可冷静下来后,就会懊恼不已。她不知道他是否会被亲情束缚住。徐世宁看出她的担忧,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却坚定道:“不管他们来闹多少次,我都不会再被骗了。这些年我之所以任他们欺负,不过是因为在乎和叔父之间微乎其微的感情,可是今日我才发现,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既如此,我又怎么会忍心让你们陪着我去受他们的欺凌?”
“他们不在意你,我和瑾儿在意,他们不心疼你,我和瑾儿心疼。”
姜觅安道,“以后莫要为了旁人伤怀,好么?”
曾经爽利果敢的姑娘,被爱所困,开始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徐世宁被愧疚笼罩,长臂一伸,将其抱入怀中:“好,余生我就只为你和瑾儿欢喜忧愁,再遇到叔父他们,就将他们当做路人吧。”
亲人一场,闹到如今的局面,可悲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