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一颗颗滚落,他抓紧了两块泥土,哽咽道:“这里……山水秀丽,娘闷的时候可以四处走走这里,不再是丁家大院儿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束缚欺压。”
他抬起手腕擦擦眼泪,一字字地道:“娘……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你,等到那一天人欠咱们的,儿要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您现在薄棺没有一口,坟茕没有一丘,等儿回来时,一定给娘风光大葬。儿有多大的出息,就给娘修多大的坟!修墓、修冢、修陵……,只要儿有那个本事!”
丁浩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含泪抓起泥土,一把把地掩盖上去……
丁家,丁庭训的卧室里,他疲惫地躺在榻上,挥手道:“都出去,都出去,什么……都不要与老夫说,老夫只想静一静,全都给我出去……”
“老爷……”雁九欲言又止,向丁承业暗暗使了个眼色。丁承业忙道:“爹,那您好好休息,徐大医士说过了,您现在需要静养。他回城取些必需的应用之物,明天一早回来,让他给您再好好诊治一番。”
说完,他带着众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丁玉落花容惨淡地为丁庭训掩掩被角,轻轻站起身道:“爹爹,您好好将养身子,现在丁家……再离不开爹爹的支撑了,您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女儿出去了,我唤人进来服侍……”
她一语未了,丁庭训突地双眼一张,那双眼迸出神采,方才的萎靡、颓丧一扫而空,丁玉落吃了一惊,她还未说
庭训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丁玉落都有感觉。
“爹,你……”
“噤声!”
丁庭训瞟了一眼门口,低声道:“你带上剑找到丁浩。”
丁玉落杏眼大张,惊讶地道:“爹爹,你这是……”
“爹如今除了你个女儿,谁都信不过了。”
丁庭训凄然一笑,又迅即道:“你千万小心,连那丁浩都不要见,以免露了行踪,只要有人追杀丁浩,爹要你立刻保护丁浩,把他好端端地救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有所损伤。”
丁庭训目光灼,看着极是吓人,仿佛正在燃烧全部的生命力,丁玉落又惊又骇,心里有无数疑问,可是眼见爹爹那灼热的眼神,她唯有重重点头:“爹爹放心,哪怕拼着一死,女儿也要护他周全,可是……爹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庭训道:“你不必问,只为父吩咐的去做。为父心中的虑,只有那欲杀丁浩的凶手现身,才能解开。丁浩有无嫌,也须到了那一刻,为父心中才再无虑。你记住,如果有人去追杀丁浩,不管那人是谁,你见了都不要吃惊。那凶手你能擒则擒,但是须得量力而行,第一要务,是把丁浩给爹带回来!”
丁连忙答应道:“女儿记住了!”
她匆匆起身,又看了丁庭训一眼,嘱道:“爹爹,你好生将养,女儿去了。
”
她返身走了两步,忽又转身,眼晶亮,轻声问道:“爹爹已相信丁浩不是欲对我丁家不利的贼人?”
丁庭训躺在那儿,默然片刻,苦涩地一笑:“昨日为父只盼他不是那贼人,如今……为父倒只盼他就是那贼人了……”
饶是丁玉落冰雪聪明,父亲这句古怪的话她还是似懂不懂过父亲的这番嘱咐,分明是对丁浩有所释疑,而且有极大的维护之意,她心中自是欢喜,这时也无暇多想,更无暇多问,匆匆应了一声,便一阵风儿似的出了父亲的卧房。
丁庭训怅然望着香樟楠木,华丽雕饰为承尘的屋顶,忽然觉得屋里暗得吓人扬声叫道:“来人掌灯,多点几盏灯来……”
丁浩着脊梁,只穿一条犊鼻裤,脚下一双布袜已踩得乌黑,披头散地从山上下来直走回村子。
他身上纵横交错都是一道道鞭笞的伤痕,双手箕指是泥土,被那村子里的人看见,都唬得避到了一边,连那与他平素亲近的人也不敢搭话。
丁玉落内着劲衣、腰间藏剑,穿了一身男子衣裳,脸上用姜染了黄了胡须、戴了遮阳大檐帽儿,远远走在路边树荫下。若非熟识之人当面撞见真不容易看出她身份,此时所有人的都在关注丁浩更容易遮掩了。
眼看丁浩肩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一片血肉模糊,丁玉落心中也不好过是一想到要是能为他洗脱嫌疑,父子相认,重归于好,她的心中又是无限欢喜。
她本还有些担心丁浩葬母归来,要去丁府打闹,那一来纵有凶手也不会再现身,丁家与本浩更不知该如何相处了,可是眼见他走到了岔路口,却向左一拐,顺着丁家的院墙走了下去。
丁玉落一见这才安心:“是了,他是去寻董小娘子。董小娘子当众自承昨夜与他在一起,回去定要又受她婆婆欺侮。丁浩去了,必与李家那些粗汉冲突,到时我现不现身?若是出面,万一有人欲对丁浩不利,暗中看见,必起戒心,岂不坏了父亲大事。可我若不出面,他现在已不是丁家管事,李家那些汉子无所顾忌,还不打伤了他?”
丁玉落正为丁浩担心,丁浩已到了董家门前,一路许多村民跟来,丁浩走到董家门前,抬头看看紧闭的门扉,伸手一推,“吱呀”一声便开了,丁浩大步走了进去,院角几只叼食的鸡若无其事地抬头扑愣扑愣翅膀,继续低头刨着土。院子中央那木盆儿还在,旁边有一大堆待洗的衣服。
丁浩心头一酸,扬声叫道:“冬儿,董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