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妈妈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那我就不啰嗦了,晚上好好看表演吧。”她看了一眼玫瑰,“这个,就不用了吧?”
荣幸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花束。
他没有理由和颜妈妈一起走,和她道别之后,他独自一人坐在附近广场的长凳上,不知道拿花束如何。
但他已经答应了颜妈妈,不甘心又如何呢?
广场早就亮起了灯,不少人出来活动。荣幸被手机信息音拉回了思绪,他拿起来一看,是颜莉发来的信息。
——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你到了没有?
荣幸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一会儿,短信又来了。
——我今天化了非常浓的妆,你看到了可不要笑话我。
荣幸忍不住笑了,他将花放下,回她的信息。
——你不是常常说我在舞台上的妆和黑山老妖一样,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妖怪!
他的笑容渐渐淡了,长叹一声之后,他起身,将花束里的卡片抽了出来丢进了垃圾桶里,玫瑰花顺手给了路边的一个小孩子,又去花店买了别的花。等到了剧院,已经临近八点了。
剧场门口有几个化着舞台妆的小姑娘,羽绒服外套下是舞蹈服,大概也是刚从台上下来。荣幸从她们身边经过,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今天只是展演,又不是比赛,你紧张什么?”
“对啊,你还是独舞,大胆地上去跳。”
“可是我跳完就是颜莉了,她跳完就没人记得我了……”
听到颜莉的名字,荣幸的脚步慢了不少。
“我真的很烦为什么把我安排在她后面,被比下去的感觉真的不好,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她……”
“有几个能拼得过她?跟个陀螺一样。”
“你是最棒的!”
“你是最棒的!”
几个小姑娘给准备上台的女孩打气,荣幸听完轻笑摇头,又想起上个月颜莉和他说的话。
颜莉一直不认为自己多优秀,她能看见的都是走在她前面的人,那些不如她努力、不如她有天赋的,她是看不见的。即便她已经属于当中的佼佼者,依旧会因更优秀的存在而惭愧。
这就是艺术者的命定之数,别人的努力和天赋,总有一样会让自己感到窒息。
荣幸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今天是颜莉的舞台,他要好好欣赏。他猫着腰进去,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舞台上面一束光,照在舞者身上。
他来的时候,这支舞刚到了尾声,三个舞蹈演员携手对着台下鞠躬。荣幸坐在前排,很清晰地看见演员脸上厚厚的粉底,过分厚重的眼妆,难以一下子看清她们真实的五官。他失声笑了一下,也难怪颜莉要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了。
离颜莉表演还有两支舞蹈,一支群舞,一支独舞。群舞的音乐是热血类的,急促的鼓点调动了不少观众的情绪,荣幸单手撑着脸看着,不由得将这种音乐和自己的话剧联系起来,不一会儿便出了神,等回过神时,报幕已经到了下一支舞蹈了。
跳舞的女孩就是荣幸在门口遇见的那位,独舞。其实跳得不错,如果要挑毛病的话,那就是能让人记住的点不多。
荣幸对舞蹈懂得不多,可能是职业使然,对舞台上的一切无法单纯抱着欣赏的态度来。
那个女孩下去之后,颜莉的独舞终于来了。
荣幸提起精神坐正,舞台上的灯由暗渐明,一身红衣的颜莉背对着观众站在聚光灯下,缓缓地张开了长臂。荣幸很清楚地看到,她手中还握着布料——水袖。
音乐渐起,是琵琶弹奏的纯音乐,时而迟缓,时而欢快。在这音乐中,颜莉挥动水袖,旋转跳跃一气呵成。
荣幸看到了她的正脸,她的眉心画着花钿,其实不是很夸张的妆容,表情很放松。水袖好像听着她的话一样,收放自如,有时候她勾起脚尖落地,在不经意间又起身,身体的每一次大动作,都毫不费力。
稳,太稳了,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动作欢快处,她脸上出现了笑容,踢腿带起裙摆,一下子跳入了荣幸的眼里心里。
荣幸突然想起了刚才报幕的舞蹈名,风。恰如起名,也难怪,会有人因为她自卑。
他的心里缓缓淌过热流,忍不住湿了眼眶。此时此刻,他明白了为什么颜莉那么支持他,和他一样,她也热爱着这个舞台,只有在舞台上,他们的生命才是鲜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