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佰城看着答卷,再看看云暖,目光复杂,不敢置信。
面对云佰城的疑问,云暖就很自然解释道:“祖父和祖母有专门请国学先生和西式教习教导我和阿赫阿萱。”
阿赫和阿萱是云暖的二叔,云佰城的弟弟云伍城的长子云赫以及女儿云萱,两人和阿暖年纪相仿,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因为是一起长大,感情也很好。
云佰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没几日便和学校那边打了招呼,让忠叔送了阿暖去学校进行了面试以及分级测试。
现时女子中学多分预科班,一年级及至五年级。五年级读完拿到毕业证书,便可以直接报考北平唯一的女子大学燕京女子大学了。
云琪因为是在英国长大,自幼就上了正式学堂,底子较好,当时云佰城和袁兰绣又特意帮她请了国学老师,国学也没有拖后腿,因此已经是五年级的学生,在她们班级,还是最小的学生。
然后阿暖也被直接分到了五年级,和云琪同级。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云暖这些时日并不常在家中,多是被陈大舅或陈二舅接了早出晚归,回来后就在房间里跟不存在一般,而且云琪平日里也要上课,根本没怎么理会阿暖。
她觉得那么一个土包子,没上过学的,学校最多是看在父亲的面子将她分到预科班罢了。
所以当云暖出现在自己班级门口时,云琪大吃一惊。
平日里云琪在学校的形象是国外长大的洋小姐,新派纯善,甜美可人。
可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怨恨扭曲-她本来只是瞧不起阿暖,谈不上怨恨的,但这些日子阿暖时时撩拨着她的神经,一想到祖母竟然那样的宠阿暖,每日里银子如流水一般堆在她身上,而自己却从来没得过什么好东西,她的心就胀得要爆炸。
虽然云琪的这一表情很快就被她控制住,转瞬即逝了,但还是被她斜后方一名叫凌夏的姑娘给捕捉到了。
凌夏是商家出身,家族显赫,黑-白两道的生意都做。
但这学堂中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像凌夏这种商家女,若是在新政府前,那是要比官家女低上一等的,只有巴结她们的份,更不会和她们坐在一起一同上学。
因此,官家的小姐在商家小姐们面前往往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像凌夏这种,还瞧不上有些官家小姐的装腔作势,自以为是。
所以隐隐的班级里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外交部内政处政务次长冯厚平的女儿冯秾为首的官家小姐,一派就是以凌夏为首的几个商家小姐。
冯秾是冯厚平的姨娘所生,但她嫡母无子无女,她就是挂在嫡母名下的,相当于嫡出了,且她父亲位高权重,在这一班级再也没有旁人的父亲能越得过她去,所以便很得追捧。
当五年级的年级主任钟女士领着阿暖进入教室的时候,众人正围着冯秾说着她母亲生辰宴的事。冯大太太生辰宴,会邀请新政府不少的高官太太公子们,在座的也并不是个个都收到了邀请。
阿暖进了教室,众人皆转头看她。
此时阿暖穿了布制的素色学生裙,全身上下除了耳上带了细细的珍珠耳珰,腕上一个玉镯之外并无其他首饰,梳着普通的两辫,前面的留海打得很厚,遮住了额头一直到眉间眼上,如此十二分的容色至少遮住了五分。
虽然仍是美的,但这样的发型衣饰对在座的各位摩登小姐来说,还是土的,那攻击力便就弱了许多。
阿暖在家中常“不经意”地刺激一下袁兰绣和云琪,但在外面不熟悉情况之下,她还是很低调的。
尚未到上课时间,钟女士作了一番介绍,又给阿暖安排了座位,让她跟大家先熟悉熟悉便先离开了。
教室里面只有后排还余一空位,所以阿暖坐到了最后排。
冯秾瞅了一眼云暖,扯了扯嘴角,对云琪道:“这就是你那乡下来的妹妹?果然够质朴。”
云琪的气顺了些。
土包子果然还是土包子。
云琪受了母亲的叮嘱,在学堂里要尽量的“容忍”云暖,对她“好”,这样才能既抬高自己,又让云暖处境被动。
她便笑道:“嗯,阿暖自小就在乡下长大,但我爹地一直有给她请教习,所以她的功课很好的。”
又道,“阿秾,等你母亲生辰的时候,我妈咪也会带阿暖过去的。”
看有的姑娘听了这话就又妒又羡的上下打量阿暖,瞅着她的衣服和头发眼神露出不屑。
云琪便抿了抿嘴笑道,“我妈咪已经特别给阿暖定制了礼服,阿暖生得好看,到时候穿了新礼服,一定让你们眼珠子都惊下来。”
云琪的语气亲昵,话意中也处处显示他父亲和母亲对云暖有多么的好,她对云暖有多么的好。
凌夏眼睛一转,轻笑一声,道:“云琪,你母亲可真够大度,一个乡下的姨娘生得罢了,还特地请人给她教习功课,给她定制礼服,带她参加冯大太太的寿宴,她托生到你们家,可还真够幸运。”
这话可真够毒的,明的是在瞧不起云暖,实则连消带打,讥讽的是云琪,刺的是冯秾。
因为在云暖来学校之前,云琪已经跟众人说过自己会有一个一直住在乡下的妹妹要过来读书,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的暗示却是-那是乡下姨娘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