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他好像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语气也比以前温和了一些。
蓝皓月走过竹桥,沿着石阶走到他身前,淡淡道:“已经敷上了峨眉的伤药,应该过几天就会好转。”
他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蓝皓月踮起脚尖朝屋子看了看,问道:“她们还没有出来?”
“没有。我一直在这守着的。”他说话似乎总是言简意赅,语调也很是平缓冷清,绝不拖泥带水。
蓝皓月踌躇了片刻,忍不住道:“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
他下意识地扬起眉,似是在仔细听着她接下去想说什么。可她却又停了下来。
池青玉等了片刻,皱眉道:“为什么吞吞吐吐?”
“不是……我在想会不会问了也是多余。”蓝皓月耸耸肩,自嘲了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或者说,不太愿意跟我说话。”
池青玉怔了怔,淡然道:“没有那样的事。”
“是吗?”蓝皓月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的侧脸,“可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好像对我比较反感。”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不太喜欢仗着父母荫庇而出来混名声的人。”
蓝皓月一愣,这才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她败在他剑下,寄瑶怕她受伤,情急之下就报出了她的身份,想要让池青玉不敢无礼。
“原来是这样。”她扬着眉,轻松地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其实我还挺讨厌我爹的。”
她说的完全是心里话,可没想到池青玉听了之后,本来有所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抱歉,我更不喜欢不敬父母之辈。”说罢,他竟转身拄着竹杖朝另一边走了过去。
“你!”蓝皓月被扔在了清音阁外,七窍生烟。
深夜时分,慕容槿才开门而出,见蓝皓月孤零零地坐在清音阁外的石栏上,而池青玉则远远地站在另一边的屋檐下,两个人不言不语,好似陌生人一般。
她微微一笑,尚未开口,便听到池青玉试探着问了一句:“唐夫人?”
“正是。”慕容槿转身朝着他道,“不必担心,莞儿所中的毒已经被解,只是她还有些虚弱,要休息一些时候。”
“多谢。”他略显青涩地道了谢。
慕容槿看看蓝皓月,又道:“皓月对莞儿很是关心,一直在这等着吗?”
蓝皓月闷闷不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晃荡着双足,道:“才不是,只是想来看看舅母与师太。”
此时了意师太正好从清音阁中出来,听到此话,不禁笑道:“皓月,此地夜晚有些冷意,你有伤在身,不要待得过久。”
蓝皓月默默点了点头,了意师太唤来小尼进屋服侍莞儿,又转身询问池青玉是否要人带着回到暂住之处。
“我刚才走过一次,已经记得了。”他对师太倒还是很尊敬,一点儿也不像刚才的那个样子。
于是蓝皓月便只好怀着忿忿之心目送他独自走过了竹桥,隐入树后。
他已远去,慕容槿喟叹道:“看他使起剑来不输常人,倒是个习武奇才,只可惜……”
了意宣了个佛号,道:“海琼子能收他为徒,定是有别样的原因。”
慕容槿颔首,回头见蓝皓月还坐在石栏上,不禁诧异道:“皓月,你为何一脸不悦?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你,难道是与他有什么矛盾?”
“没,没有。”蓝皓月急站起身,“舅母,你怎么会这样说?”
慕容槿眼中笑意一掠而过,轻声道:“那少年有些清高自傲,我看你的性格会与他相冲。”
蓝皓月讪讪地以别的话题掩饰了过去,随着了意师太走过竹桥。三人来到山溪间的巨石上,此处建着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两旁皆是溪流激涌,水意氤氲。
了意远眺山影,道:“唐夫人,当年你为夫守孝在那舍身崖上苦修,一晃又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慕容槿眉间浮现一丝黯淡之色,低下头道:“先夫生前曾与我有约,想到峨眉金顶参拜大佛,可惜尚未成行,便已亡故……所以我当时虽是痛不欲生,却无论如何也要达成他的心愿,与之共赏佛光胜景。”
蓝皓月以前就曾听说,大舅父唐旭乾英年早逝,慕容槿几次寻死被人救下,之后形容枯槁,一心要替夫守孝,独上峨眉舍身崖,整整三年吃斋念佛不理世事。这一段事情在当时也曾为人们口口相传,引为烈女典范。
她见慕容槿此时再说起此事,虽然不再悲痛万分,但神色之间还是能显出哀伤之意,这一番阴阳相隔的忠贞不渝,也令蓝皓月心中有所触动。
“唐夫人留在峨眉的那串佛珠现在还被供奉在金顶,得空时,老尼可带施主再去看看,以表怀故之心。”了意双手合十,转身安慰着慕容槿。
慕容槿轻轻叹了一声,拉着蓝皓月的手道:“也不知为何,我唐门一脉在婚姻之事上颇多坎坷。老夫人五个子女中,我丈夫去世太早,留下我守寡至今。你母亲与小姨也都是不幸之人……如今你已长大,我倒真是要选个吉日,与师太同上金顶,为你焚香祷告,希望你将来可觅得良人,不负这大好时光。”
“舅母……”蓝皓月忐忑地望着她,“我现在哪有那个念头……”
此后,她们在清音阁附近住了下来。莞儿身上的毒性解除之后,身体渐渐复原,池青玉每天都会去陪着她。有好几次,蓝皓月在那竹桥上遇到他走来,她虽不至于心胸狭窄记恨至今,但也不愿意再去主动招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