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曰软软的碰了莫大年一个小钉子,心中颇有恼了他的倾向;继而一想,莫胖子到底有一股子牛劲,不然,他怎能进了洋人开的银行呢;这么一想,要恼莫大年的心与佩服他的心平衡了;于是自己嘟囔着:“为什么不显着宽宏大量,不恼他呢!”
至于给他们调解的进行,他觉得欧阳天风和李景纯是各走极端,没有“言归于好”的可能。如果把他们约到一处吃吃喝喝,李景纯,设若他真来了,冷言冷语,就许当场又开了交手仗。这倒要费一番工夫研究研究,谁叫热心为朋友呢,总得牺牲!
他回到公寓偷偷的把武端叫出来:
“老武,来!上饭馆去吃饭,我和你商议一件事!”
“什么事?”武端问。
“秘密!”
听了秘密两个字,武端象受了一吗啡针似的,抓起帽子跟着赵子曰走,甚至于没顾得换衣裳。到了饭馆,赵子曰随便要了些酒菜,武端急于听秘密,一个劲儿催着赵子曰快说。
“别忙!其实也不能算什么秘密,倒是有件事和你商议。”
“那么,你冤了我?”武端很不高兴的问。
“要不告诉你有秘密,你不是来的不能这么快吗!”赵子曰笑了:“是这么一回事:我刚才找老莫去啦,我想给你们说和说和。喝!老莫可不大象先前那样傻瓜似的了,入了银行没几天,居然染上洋派头了——”
“穿着洋服?”武端插嘴问。
“——倒没穿着洋服,心里有洋劲!你看,不等客人告辞,他站起来大模大样的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改天见!’好在我不介意,我知道那个小胖子有些牛脖子。至于给你们说和的事,小胖子说非有老李不可。老武你知道:欧阳和老李是冰炭不能同炉的,这不是叫我为难吗!我不图三个桃儿两个豆儿,只是为你们这群小兄弟们和和气气的在一块,看着也有趣不是?我还得问你,老莫好象是很恨欧阳,我猜不透其中的秘密,大概你知道的清楚?”
“闹了半天你是问我呀?好!听我的!”武端把黄脸一板。心中秘密越多,脸上越故意作出镇静的样子来。好象戏台上的诸葛亮,脸上越镇静,越叫人们看出他揣着一肚子坏:“先说我自己:我和谁都是朋友,你猜怎么着?老莫和欧阳打架,并不是和我,而且我还给他们劝解来着,欧阳呢,我天天陪着他上医院;老莫呢,我们也不短见面;老李呢,我虽然不特意找他去,可是见面的时候点头哈腰的也不错。打听秘密是我的事业,自然朋友多不是才能多得消息吗!所以,你要给他们调停,我必去,本来我就没和他们决裂。至于欧阳和老莫的关系,我想:欧阳是恨老李与王女士的关系,而老莫是一时的气粗,决不是老莫成心和欧阳捣乱。这个话对不对,还待证明,我慢慢的访察,自有水落石出的一日。老李呢,我说实话,他和王女士真有一腿;自然这也与我无关,不过我尽报告秘密的责任!你猜——”
“那么,你除了说秘密,一点办法没有?”赵子曰笑着问。
“有办法我早就办了,还等你?!”
“我已经和老莫说的满堂满馅儿的,怎么放在脖子后头不办?”赵子曰问。
“没办法就不办,不也是一个办法吗?”武端非常高兴的说:“日后见着老莫,你就说:老李太忙没工夫出来,欧阳病还没好,这不完了?!”
“对!”赵子曰如梦方醒,哈哈的笑起来:“管他们的闲事!来,喝酒!”
谈话的美满结果把两个人喝酒划拳的高兴引起来;喝酒划拳的快乐又把两个人相爱的热诚引起来。于是,喝着,划着,说着,笑着,把人世的快乐都放在他们的两颗心里。
“老赵!”武端亲热的叫着:“你是还入学呀,是找事作?”
“不再念书!”赵子曰肯定的说。
“你猜怎么着?我也这么想,念书没用!”
“同志!来,喝个碰杯!”
两个人吃了个碰杯。
“找什么事,老赵?”
“不论,有事就作!”
“排场总得要,不能说是个事就作?”
“自然,我所谓的事是官事!作买卖,当教员,当然不能算作正当营业!”
“你猜怎么着?我也这么想,就是作官!作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