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眨眼就开了春。
白鹤眠年轻,身上的伤好得快,没几天就坐着轮椅在家里乱跑了。
轮椅还是封栖松用剩下的,放在家里落了不少灰,小少爷用之前,千山用水冲了好多遍。
白鹤眠起初用得不习惯,须得千山推着,后来摸索出诀窍,可怜的千山就追不上他了。
千山时常顶着封栖松责备的目光,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小少爷,您快出来吧,别躲了!”
白鹤眠通常躲个十来分钟,等千山快崩溃,然后施施然出现。
“封二哥。”他揣着手叫唤。
“嗯?”封栖松接替千山,推着他往卧房走。
白鹤眠竖起耳朵,东听听,西听听,听到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封栖松心疼他看不见,耐心地描述着家里的一切,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不等封二哥说完,就摇着轮椅呼啦啦地走了。
眼睛的事情急不得,但是补身体的事情迫在眉睫。
最先想出办法的,竟然是千山。
说来也巧,千山去北平办了趟差,在同仁堂遇上了贺六爷的男妻方伊池。
方伊池在买人参。
千山一拍脑门:对啊,买参啊!
千山跑去和方伊池搭话,方伊池哪能不知道封二爷?他听闻“二少奶奶”得病,当即回家,拿了自家的参赠与千山。
方伊池说:“这是在山里挖的,比同仁堂的好。”
千山当是几十年的参,稀里糊涂地拿回了金陵,熬完汤,荀老爷子恰巧路过,一闻就挪不动步了,说这参起码百年起步。
千山吓得魂飞魄散,自觉承了贺家的情,扑腾到封栖松面前哀号:“二爷,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封栖松哭笑不得,让千山把参汤端给小少爷,自己往北平拍了封电报。
贺作舟回得挺快,就是内容让封栖松直挑眉。
电报上写:“多大点事儿?真要谢谢我,就等你老婆病好了,把生下来的小闺女许给我。”
这事儿封栖松是一万个不会答应。
第二天,北平又来了封电报。
这封电报规矩多了,言辞恳切,先是表达了对白鹤眠病情的关心,最后说前一封电报不是贺作舟拍的,是他那个倒霉小子贺士林拍的。
贺士林因为偷回封二爷的电报,狠狠地挨了一顿揍,过几天哭唧唧地给金陵发电报,说自己不要封二爷的闺女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下的小少爷正盯着热腾腾的参汤发呆。
他虽看不见,但那刺鼻的味道实在熏得人头疼。
“小少爷,您好歹喝一口。”千山苦口婆心地劝,“这可是我从北平城带回来的人参,大补呢!”
白鹤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继续发呆。
“怎么还不喝?”封栖松从外面回来,也闻到了参汤的刺鼻味道,“鹤眠,听话,把汤喝了。”
“不好闻。”白鹤眠扭开头,扒拉起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