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所有的愁绪和牵挂,又再度被掩埋在了昨夜幽梦之中。
这日丹菲如同往常一样,在尚食局的厨房里做活。她蹲在水槽边洗菜,听到女史在一旁骂骂咧咧,一个小宫婢跪在地上啼哭。
“今日是算好了来寻老娘的麻烦?这个也病了,那个也病了,全都在炕上躺着睡懒觉,活儿谁来做?”
宫婢哭道:“娘子息怒,冬娘她们是真的病了,起不了身。”
“好啦。”一个女官劝道,“最近倒春寒,是有不少宫人染了风寒病倒。”
女史气道:“今日有宫宴,我手下一下少了两成的人,完不成上面吩咐的活,到时候谁出来挨板子?”
“你当就你缺人?我手下丫头也病了不少……”
云英小声对丹菲道:“好奇怪,今日咱们院中也病了好几个呢。那个缺门牙的裴三娘,昨日就病得没下床,被送到医院去了。”
“昨日大家都好好儿的,怎么突然都病了?”丹菲蹙眉,心中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在军营长大,见过军中疫病蔓延时的情景,同此刻十分相似。掖庭里宫人众多,又拥挤地住在一处,若是有疫病,极快就可传播开来。若不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晌午用饭时,异状已经很明显。婢女之中,也有好几个人露出症状,抱怨头昏脑热,浑身乏力。
女史起初还会骂几句,后来也觉得不对,一面远远躲开,一面将那些生病的宫婢打发回去休息。那些没发病的宫婢渐渐慌张起来。
女官见状,急忙去通报上司。
傍晚丹菲结束了劳作,返回寝舍。一进院门,一股浓郁的药气扑面而来。
“谁病了?”
“好几个人呢,连红珍也病了。”淑娘在廊下给炉子扇风,“像是伤风,头疼发热,浑身没力气,晌午就被打发回来,在屋里躺着。”
丹菲进屋一看,一间屋子里二十来个宫婢,有四五个都已病倒。这还是发病的第一天,之后情况会多严重,简直不敢想象。
“都是伤风?”丹菲问,“怎么不把人送去医院?”
淑娘苦笑:“医院早已人满为患。医官给了点药,让咱们自己熬。”
红珍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露出烧得通红的脸来。丹菲急忙拧了帕子盖在她额头。
卫佳音倒没有病,却是吓得哆哆嗦嗦地蹲在屋外。丹菲从她身边走过,她抓着丹菲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觉得是什么病?”
丹菲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却不敢轻易说出来,只得摇了摇头。
看神色,卫佳音八成也猜出来了,哭丧道:“我……我还没得过那病。万一我要得了,那还不如死了好。”
丹菲翻白眼道:“你还没病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何女史和黄女史匆匆赶来,都是一脸凝重,大声吩咐道:“将南屋腾出来,把生病的都安置在南屋里。没病的排个号,每晚安排两个人照顾病人。”
众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将病人安置好。淑娘将红珍摇醒,喂了她饭菜和汤药。红珍朝她们无力地笑了笑,又昏睡过去。
丹菲找到黄女史,道:“娘子,这恐怕是疫病。”
“医院里的人也是这么说的。”黄女史愁眉苦脸,“我入宫十来年,上次闹疫病,还是武皇后在位时的事。当时情景也同今日极像。那次宫人死了近三成!”
丹菲周身发寒,“就没有什么法子?”
黄女史摇头,“听天由命吧。”
宫奴人微命贱。况且疫病不分人,贵人照样要生病。宫中御医照顾生病的妃嫔们都来不及,只有留宫人自生自灭。
淑娘留下来照看红珍。丹菲一宿没有睡好,无数次翻身,听到南屋里传来隐隐呻吟声。
次日早上起来,丹菲顾不上梳头,第一件事便冲是去看红珍。
“别进来!”淑娘在屋内道,“她依旧烧得厉害。刚吃了点药,又睡了。”
“你呢?”丹菲焦急,“你也别病了。这病凶猛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