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黄昏,官邸里的大小官吏们大多已经休息。
赵瑗不好直接去找种沂,在城里逛了两圈,又在空间里囤积了不少粮食、清水、木炭,顺带又买了一张竹榻放进去。整整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熟悉这个空间的使用方法了。如今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用意念将竹榻挪近挪出,而不用自己动手。后头想想,大约是空间彻底认主的缘故?
沐浴,更衣,盥洗。
面前情。郎之前,理应先将自己收拾妥当。
赵瑗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官邸的后门,又悄无声息地去到了后院。后院一排屋子都亮起了烛火,明晃晃的也不知那间才是正主住的地方。她静静地听了片刻,居然听见了两个男人的争吵声。
听声音,那两个男人都是三四十岁往上数的人,粗。大嗓门,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旁人听不到。最关键的是,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帝姬殿下突然很想刷个话题,就叫做#论学好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她沮丧地听了片刻,隐约分辨出其中一人是刚刚救回来的辽帝,另一人好像是……好像是久违半年又余的耶律大石。
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赵瑗悄无声息地流到那间屋子跟前,赫然发现不止她一个人在听墙角。竹丛里站着的那位长身玉立,一袭素白长袍,眼眸漆黑如墨,正是她试图找寻的种沂;梅花边上站着的那两位探头探脑,铠甲未除,分明是西军的服色,军中位置还不低;墙角下蹲着的那一位……韩世忠韩五郎,就算你蹲着,也遮不住高大且彪悍的身形哪……屋顶上趴着的那位女将,是梁红玉?
好么,这下全都凑齐了。
砰!
里头突然摔了桌子,紧接着是一连串咕噜咕噜契丹话,绕得她脑仁儿疼。隔着朦胧的窗纱,隐约可以瞧见辽帝掀翻了桌子,指着耶律大石破口大骂;耶律大石低着头,表情隐忍,一只手却不知不觉地按在了刀柄上。
可问题是,他们……在说什么?
赵瑗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两句求翻译,忽然瞧见种沂嘴角一挑,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漆黑如墨的眸子也渐渐透亮了起来,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极好的消息。
“妙极。”墙角下偷听的韩五郎嘿嘿笑了两声。
种沂皱了皱眉,两道凌厉的目光就这么扫了过去,似乎是想让韩将军注意一些。不过里头已经砰砰地开始摔花瓶砍桌子砸衣橱,根本没留意到外间有人偷听。
“少郎君……”梅花旁有人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
种沂轻轻摇头,拨开娑娑作响的竹叶,朝院子里踏了一步。朦胧月色下,他的五官愈发显得深邃硬朗,墨色瞳仁中隐约带了一点凌厉的杀意。
在那一瞬间,赵瑗瞧见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隐约是在说,内讧得好。
第84章 坐等掐架〔二〕
薄薄的窗纱透出朦胧的影,隐约可以听见屋中刻意压低的争吵声。竹影边上的青年将军勾起唇角;又往前走了两步,眸如夜色般漆黑,透着凌厉的冷意。素白色的袍角在微风中拂动,掠出一地斑驳的残影,美得惊人。
比起先前在极北之地时那副形销骨立的模样;他似乎略长了些肉;也愈发显得丰神俊朗。
赵瑗远远隔在十丈开外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又细细听了一会儿;忽然瞧见他们几个又换了位置。种沂侧过头微微点了两下,身边众人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里头的争吵声却愈发大了。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粗。壮的黑影,还有接连不断的咒骂声;似乎是耶律大石被辽帝狠狠推在了门板上,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一顿。随着里头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种沂嘴角弯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按着剑柄;眼中冷冽肃杀之意愈发浓厚了。
赵瑗大致揣测了一下;应该是耶律大石与辽帝因为另立新帝的事情在闹矛盾。先前辽帝被俘;耶律大石即刻另立新帝,以稳固政权。虽然这位新帝后来死了,耶律大石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辽帝心中憋着的那口闷气,却始终不曾发泄过。
可种沂嘴角那一撇冷冽的笑意……这位种家的少将军,在其间做了推手么?
赵瑗不过恍了片刻心神,里头的争吵声竟渐渐停息了下来。
不过转瞬的时间,青年颀长的身影迅速闪进了竹影之中,眼眸却愈发漆黑起来,温和却冷冽的目光下,分明有着暗流汹涌。房屋的门很快被推开,辽帝满脸愤愤不平之色地走了出来,又转身走进了后院的另一处,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种沂慢慢抓住了随身佩剑,一点一点地握紧,修长的指节渐渐泛起几分白。
屋中的耶律大石砰地一声关上门,又忽地吹熄了烛火,似乎是睡下去了。
竹影娑娑,夜色幢幢。
种沂在外头站了很久,直到他泛白的指节渐渐松开长剑,眼中那交织着的怒意一点一点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