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后,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卯时刚到黑蒙蒙的天就开始亮了,窗外的花圃深处也开始有了蝉声。
居云岫昨夜依然没能睡好,整个人掉在挤攘攘的梦里,醒来后,脑袋沉甸甸的。
璨月给她上妆时,看到她微微发青的眼睑,便知她昨夜睡眠又没如意,劝道:“最近事情太多,郡主还是叫程大夫开两剂安神药来吧。”
居云岫不想喝程大夫的药,倒不全是因为苦,而是以前喝过一段时间,效果寥寥,远不如来一壶瓮头春痛快。
“今夜备酒。”
居云岫不容置喙,根本不提程大夫及他的药,璨月心里叹息,心知也劝不动,便不敢再多言了。
早膳时,恪儿又把玩具匣随身抱着,居云岫坐在食案前,眼神复杂。
这是第三日了。
恪儿乖乖坐下后,碰到居云岫的目光,解释道:“我们每天只玩半个时辰,没有超时的。”
那日去探望战长林时,居云岫交代过病人要多休养,不能打扰太久,恪儿答应了,次日再去探望,便做了不超过半个时辰的保证。
居云岫没法反驳,看着恪儿怀里的木匣,突然竟有点好奇他们父子二人会玩些什么,伸手道:“阿娘可否看看居闻雁的玩具匣?”
居闻雁是个很乐于分享的小朋友,爽快道:“当然可以!”
说着,双手把木匣举起来,璨月忙取了,送到居云岫案前。
居云岫扳开锁扣,打开来,各式各样的玩具堆得满当当的,有以前给他买的陶埙、竹笛,有最近才买的瓦狗、泥叫叫,还有那日战长林亲手做的木雕小狗……居云岫摸着这些小玩意,脑海里想象出战长林跟他玩耍时的情形,双目深垂。
恪儿睁着大眼睛,探头探脑,便想看看居云岫欣赏到哪一个宝贝了,忽然见她手一停。
恪儿抬头。
居云岫前一刻还温柔的脸突然阴沉沉的。
“为何会有这个东西?”
居云岫从玩具堆里掏出一样什物,是一个木鱼,还配着鱼槌的。
璨月一愣。
恪儿激动道:“这个很好玩的!”
说着,居然从食案那头跑过来,挨着居云岫坐了,拿回鱼槌,朝居云岫握在手里的木鱼敲了一下。
“笃……”
空灵的木鱼声回荡屋内,恪儿仰着脸,笑容灿烂无比。
璨月艰难地咽口唾沫。
居云岫脸上阴影更深。
恪儿看她还似不高兴的样子,想到上次在庭院里看战长林敲木鱼的情形,以为是自己敲的方法不对,被居云岫识破了,便盘起腿,闭上眼睛,竖起另一只小手,继续朝居云岫握在手里的木鱼敲起来。
居云岫只感觉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郎君,别敲了……”
璨月小声提醒,居云岫撤开手,把木鱼放在案上。
恪儿一槌敲空,这才睁开眼睛来。
居云岫道:“今日不许再去看他了。”
恪儿晴天霹雳。
居云岫没收他手里的鱼槌:“这个日后不许再玩。”
恪儿再受打击,全然承受不住,眼圈一潮,泪珠立刻下来了。
他也不争辩,只是抽抽搭搭地吸鼻子,眼泪簌簌而下,小胸膛快速地一起一伏,可怜得叫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