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无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眼神专注而又犹豫。
“世人不知陈氏冤屈,只道前冠军侯不忠不义,于陈氏谋逆之事后,遂臣降于丁零,忘族忘本,实乃一无德不耻之人,起初我虽怀疑不信,然心中却多有动摇,不过,随你来至丁零后,通过一些事情,我渐渐改观了自己的看法,凡事你皆谨小慎微,不妄语多词,这让我觉得很不能理解,如果你是真正地投诚于丁零,我想,你必定不会如此地忌惮詹葛,亦不会不落痕迹地提防着所有的人与事,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你留在丁零,是不是,另有缘由!?你隐藏的一直都很好,我离你这么近,却无能猜透你的心思若何,但今晨之事则让我茅塞顿开,其实,你是假意臣服于詹葛的,你,之所以忍辱负重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搜集证据,为陈氏洗雪冤屈,对吗?”
陈明峻沉默良久,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无奈之态:“茗漪,我不想瞒骗于你,你的问题,是下,我真的无能应答。”
我了然于心,遂释然颔首,而后下床服侍他躺好:“你好好休息吧,若有任何的疼痛与不适,请及时告知于我,千万,不要强忍着。”
他眸色复杂,突然伸臂拉住了我的手:“茗漪……”
我疑惑地望向他:“怎么了?”
他却淡漠地笑了笑:“没什么。”
我更是慌虑不安:“是不是伤口很痛?”
他松开我的手,摇了摇头,而后闭上双眼,似是累极倦极,很快便睡着了,呼吸沉稳而又平静。
自当日起,陈明峻便开始称病不朝,而我担忧的事情亦终于发生,是夜,陈明峻便因伤口感染恶化发起了高烧,神智不清,呓语不断,我手忙脚乱,不断地用冷布巾冰敷着他的额头,然而却无济于事。
虽然已是极度的恐慌与无助,但是,我却不敢轻易地冒险请大夫前来为其疗治,只能焦急地滞留于忠义侯府内等待着莫韧归来。
第三日傍晚,陈明峻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病情一时间凶险异常,就在我几近绝望,打算不再等待之时,风尘仆仆的莫韧终于归来。
乍然看到他,我简直喜极而泣:“你,总算回来了。”
莫韧直直地一怔,望着我的眼神甚是奇怪,然而我却无能顾及这些,只是快速地引他行至床侧:“我不敢唤其他的大夫前来,陈明峻道你会医术,所以,你即刻替他治疗吧,他已高烧了三日,情况甚是不妙。”
莫韧复顾视我一眼,遂一语不发地在床侧坐下,拂起袍袖,开始为陈明峻诊脉施针,我静立一侧,凝神观望,起先并无意识,但是看到他那纯熟干练的施针手法之时,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知悉之感。
施针完毕,他凝眉起身离开,言简意赅:“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我追了一步:“陈明峻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
我终于放了下心来:“你是要去替他准备汤药吗?”
他默然片刻,而后沉沉应道:“你帮我把他身上的绢带解开,一会回来,我要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不足一个时辰,莫韧便带着熬制好的汤药匆匆归来,服了汤药,再加之其伤口又经过重新清理,到了翌日清晨,陈明峻的烧便退却了,病情亦渐渐稳定了下来,解除了心中的忧患之后,自然而然地,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莫韧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病症之论
“我初至丁零,水土不服,病势严峻,陈明峻心急如焚,力请了众多名医药士为我疗治,但是为何却不曾让你帮我治疗,你不是亦通晓岐黄医术吗?”在陈明峻的病情稳定之后,我唤住了送毕汤药正待离去的莫韧,试探着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沉默片刻,缓缓答曰:“我只会治疗简单的外伤,其他的并不精通。”
“可是你的施诊手法很熟稔,并不似,只通晓些微的模样。”
“我自幼在军营之中长大,习授于军医曹正,所以对于外伤的处理,有一定的心得。”
他的回话清晰合理,毫无破绽,我终是无计可施,只得挥手言道:“原来如此,无事了,你下去忙吧。”
不过他并未即刻起步离开,而是略略转身,从广袖中掏出一件物什,先将其展平摊开,敷于面上,在细心地调试摆正之后,方才以礼颔首开门离去。
乍见他的突兀举止,我很是懵懂不明,然而待看到那张与陈明峻一模一样的侧脸之后,我方才晓知他的用意若何——
陈明峻已昏迷多日,一直未曾在人前露面,此种情况如若再持续下去,必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与猜测,莫韧一介侍从,竟能心细如发至斯,还真是令人惊叹。
望着莫韧离去的修长背影,我只觉得心中游转着一丝道不明褪不去的惆怅茫然之感,久久盘旋,环绕不散,虽疑惑难释,却又无能言道成句。
抚了抚闷胀的头额,叹了口气,不再作他想,虽然陈明峻此下还在昏迷当中,但是气色却已红润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彻底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