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颇有几分不安,急急福了福:“这孩子,忒没规矩了……”
“不妨事的!”盛紘含笑望着小孙子出去的门口,连连摇手,“男孩子小时还是皮实点儿好,将来不计十年寒窗还是行伍习艺,都靠一副康健的身子骨。”
“正是。”老太太心里喜欢,嘴里却故意道,“身板壮壮的,将来他老子要打他板子,咱们也不用揪心了!别跟他六姑母似的没用,一顿手掌板子也挨不住!”
“祖母!”明兰大窘,嗔道,“您,您,就那么一次,您还……?!”
满屋大笑间,海氏福礼退了出去,众人依着辈分重新落座;盛紘和王氏分列罗汉床两侧,明兰和长枫对面而坐。
“六姑爷呢?”老太太笑的有些喘,缓了口气后问道。
盛紘正要捋胡子,却只摸到一丛被孙子抓乱的鸟窝,只好改捋为梳了:“在书房与我说了会子话,便去五军都督府了,这两日皇上不在宫里,早朝是免了,可差事也不老少。”
明兰看看自家老爹,尽管一早就翘了班,但他的表情依旧很忠君爱国,明兰很配合,立刻接口道:“两宫太后微恙,去西山行宫疗养调理,皇上隔几日就去探望,真乃至诚至孝!”
盛紘很满意的点点头,几个女儿中,就数明兰最乖觉,特别懂得配合。
他是官场老油子了,早上去监察院点了个卯,瞧着没什么事就回府了,反正皇帝不在也不会有什么急事,这当口还忙的连轴转的,大多是近臣重臣宠臣之流,例如刚才匆匆离去的新任六女婿。
“适才母亲聊什么呢?老远就听见笑声了。”盛紘心情甚好,恭敬的跟老太太凑趣。
老太太笑着指了指明兰:“她们姐妹几个的事,华儿想明丫头了,如儿也能走动了,回头趁着慧姐儿双满月摆酒,叫她们姐妹聚聚。”
盛紘也笑着附和了几句,忽又怅然起来,轻轻道:“说起来,墨儿嫁的更早,怎么这会儿还没消息?”
这话立刻把厅堂内的温度降低了些,王氏不屑的撇撇嘴,不予理睬,一直沉默的长枫忽抬头,面上似有几分牵挂,老太太看了这父子俩一眼,淡淡道:“前有因,后有果,如儿的福分她瞧不上,有什么法子。”
王氏心中痛快,盛紘只能长长叹口气,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心头一软,温言劝慰道:“你是个好父亲,已尽足了做爹的本分,墨丫头的路是她自己要死要活,宁可累及爹娘家人也要挣来的,如今……她谁也不用怪。”
明兰低头不语。墨兰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过的不算好,但也不算差,虽不如恩爱夫妻的甜如蜜糖,却也没像悲催的迎春那样受打骂羞辱。
墨兰又会做面子功夫,里外也基本能罩住,大约属于相敬以上,受宠未满。
庶女多像杂草,能好好存活下来的庶女,生命力都不会弱,连娇宠着长大的嫡长女华兰都忍过来了,她们做庶女的还能金贵到哪里去?兴许没了林姨娘的庇护和错误的方针指点,墨兰反而能挣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呢。
想撒娇,任性,倔强,使气?不好意思,除非你背景硬的好像花岗岩,还有无条件支持你的娘家。古代女子嫁人有几个能圆满的,理想等级也不过是互敬互重,我替你管小妾孩子,你负责养家挣钱,撑起门户,大家搭档着过日子呗。
大家都在挣扎着过日子,明兰不打算去同情怜悯谁。
老太太不想再纠缠这话题了,朝盛紘道:“今儿你来,可有事与我说?”
盛紘想起来意,不由得又高兴起来,笑道:“母亲料对了,今日,我是来说件喜事的。”他看了眼长枫,接着道,“前几日我们不是去柳家赴宴么,谁知几日前柳兄忽来寻我,说有意与我家结亲。”
老太太眼前一亮:“哪位姑娘?”
说起这个,盛紘更高兴了:“是嫡次女,恰好也行三。”
王氏张大了嘴,明兰也大吃一惊,老太太忙追问:“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柳兄说话素来顶真。”盛紘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儿子,越看越觉着玉树临风,风采不凡。
长枫脸红了,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期期艾艾的低下头,明兰坐在他对面,杌子又矮,侧眼看去,只见他神色很古怪,似是羞涩,又似不愿,隐隐带着认命般的感慨。
话说这位柳铭柳大人,是少数和盛紘一路从同窗,同科,同年,然后变成同僚,又一直交好至今的知交,如今正任着正五品的大理寺左寺丞。虽品级官位都不如盛紘,但却是延州柳氏正牌嫡房子弟出身,真正的世代书香官宦,绵延一两百年的世家望族。
延州柳家从前朝起,族中进士举人从没断过,出过两位从一品,三位正二品,其下子弟出仕为官的更是无数,虽不曾位极人臣或封疆大吏,但也是代代簪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