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在去岁应过童生试,却因为母亲重病,而不得不中途放弃……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相反还光彩的很,乃是人人称道的孝行。
但他毕竟是考了一场县学,也算是参加过童生试了,自然就有资格自称童生了,还是最不丢人的那种。
沈默闻声痛快站起来,深深一躬道:“后学末进沈默,见过沈大老爷。”
“免礼了。”沈老爷呵呵笑道:“你是沈相公的公子吧?”
“回大老爷话,学生正是。”沈默彬彬有礼道:“家父常说,蒙大老爷于我父子落难之时收留,我父子无以为报,只能铭感五内……”
沈老爷摆摆手,佯装不悦道:“你们难道不是沈家的子弟吗?这么说就是见外了。”从沈贺他爹那一代就分家出去了,其实不能算是一家人了,但非要往亲热里说,也没有什么错。
见他们说的热闹,七姑娘感觉这事儿要黄,按捺不住插嘴道:“大爷爷,就是他把孙女害成这样的。”
第九章 沈家大院(下)
尽管对沈默心存好感,但毕竟家规大于天。
皱皱眉头,沈老爷沉声对那立在一旁的四少爷道:“老四,人是你带来的,把来龙去脉向为父讲一下?”
“遵命,父亲大人。”四少爷乖得跟小猫似的,低眉顺目道:“今儿后晌孩儿正在房中用功,七姑娘家的突然过来告状,说这小哥打伤了他媳妇。”说着看一眼老爹,见他脸色不变,才继续小心道:“父亲要孩儿们留心照看族人,孩儿便秉承着这个意思,去闻涛院中看看,便见到了受伤的七姑娘,和这位住在楼上的小哥。”
“说重点。”沈老爷黑着脸道:“不要老是自夸。”
“哦,知道了。”四少爷缩缩脖子,言简意赅道:“孩儿发现七姑娘确实受了伤,但这位小哥染疾在床,至今没有出过屋门。孩儿便搞不明白,他是如何打伤七姑娘的?不敢擅自做主,便带来请父亲明断。”
“算你懂点规矩。”沈老爷这才面色稍霁,淡淡赞许一声。转头问沈默道:“是你动手打伤七姑娘的吗?”
“学生敢起誓,”沈默断然否认道:“若是我动手打伤了七姑娘,就让我这辈子都中不了举人。”这对读书人来说,绝对是极重的赌咒了,但确实不是他动的手,怎么起誓都没关系。
沈老爷果然信了,奇怪道:“若不是你动的手,那七姑娘的骨头是怎么折的?”
“这个……您可以问问七姑娘。”沈默冷笑道:“只要她也起个誓,保证说的是真话。”
沈老爷点点头,对七姑娘道:“你起个誓吧。”
七姑娘只好赌咒,若有半句虚言,就让自己穿肠烂肚,这才委屈巴巴道:“孙女今天第一次上楼去,一推门便被个尿盆砸了头;第二次上楼,又踩上西瓜皮,从楼上摔里下来。”
在边上旁听的四少爷,没想到这事儿竟如此有趣,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沈老爷也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道:“沈默,你为什么要搁个……尿盆在门顶上?”
“防盗。”沈默一本正经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着一摊手道:“学生正在病中,手无缚鸡之力,且时常昏昏沉沉,在门顶上隔个瓦盆,一来可以示警,二来可以打不速之客个措手不及。”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沈老爷似笑非笑道:“可要是误伤了好人怎办?”
“只要不是心怀叵测,就会敲门而入,学生便会提醒他了。”沈默不慌不忙道。
“敲门了吗?”沈老爷问七姑娘道。
“没有。”七姑娘低头道:“直接推门进去的。”
“为什么不敲门?”沈老爷沉声道:“不请而入是为非礼,这你不知道吗?”
沈默心说,好么,原来我被非礼了。
“好吧,第一次算你防备。”沈老爷盯着沈默,沉声道:“那第二次呢?再往地上放西瓜皮,是不是有些……”‘心地不善’四个字轻易不能吐露,那会结怨的。
“那不是我放的。”沈默摇头道:“是七姑娘第一次上来时扔的。”
“什么?”沈老爷忍不住笑道:“七姑娘,果真是你扔了瓜皮,摔自己的跤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七姑娘两手食指对在一起道。
“好了,事实清楚了。”沈老爷沉声道:“这次的事情,是沈默自己太小心,七姑娘自己不小心,阴差阳错造成的。”就在沈默以为他要用和稀泥的方式,将事情结束时,沈老爷又道:“但今日之果,必有昨日之因。邻里之间本该和睦相处,闹到现在这地步,到底是为哪般?七姑娘,你说。”
“这小子骂我。”七姑娘嗫喏道:“说孙女是泼妇。”
“他为什么说你是泼妇?”沈老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