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外头门被敲响,她拨了帷幔绕出里间,开门见着外面站的李泰,因为背光,没发现他脸上些许异色,错身让他进去,口中笑道:“才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泰伸手揽了她肩膀,反关上门,带着人往里走,“高阳呢?”
遗玉想是他从掌柜处听说了,便指着里间,“醉大了,刚睡下。”
李泰点了下头,走到跟前撩起帷幔看了一眼躺着地毯上靠着玉枕盖着毯子睡得舒舒服服的高阳,蹙了下眉,便环着遗玉到外头去坐下。
遗玉刚才照顾高阳忙了一身汗,被他搂着肩膀,觉得愈发闷热,脖子上又出一层汗,就借着探身去倒茶的动作轻挣开他的手,刚想着怎么同他说高阳的事,就听他硬邦邦地一句:
“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遗玉动作僵了僵,将茶水递到他手里,耐着牲子解释:“不是我多管闲事,是正好碰上了,眼瞅着她要住楼下跳,我能不管吗?”
“那就让她跳,是她自作自受,不必你来心软。”李泰冷声道。
遗玉是敏感的,听出他话里的轻嘲,扭过头,看着他,皱眉道:“我怎么就心软了,且不说她是你皇妹,这又是在你的地方,就是个路人,我看见了也会帮忙,这不是什么心软,是做人的基本道义,她要跳是她的事,我要帮忙是我的事,反正我是不会眼眸睁地瞧着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伤了残了甚至丢了性命,就是陌生人也不——”
“嘭!”一声重响,成功地让遗玉闭了嘴,她怔着眼睛,顺着李泰的手臂向下看,看看他重重压在案上的茶杯,再看看他袖口同她裙摆处,是被溅上的茶水晕染成别的颜色。
她脑子有点发蒙,尽管从没遇上过,还是知道他对她发了脾气,手摊在裙面上揪了揪,压下从心口腾起来的无措,眨眨眼睛,抬起头,尽量让脸色不显得慌乱,轻声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李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捏着杯子的手又用了力,脆弱的杯子不堪重负,“啪嗒”一下,应声碎在他手里。
遗玉扭头看着他握了一把碎片的右手溢出血丝来,低呼一声,伸手就去抓他手腕,却被他抬起左手隔开,低声道:
“别碰我。”
绕是刚才那一下砸杯子的动作,也没这仨字对遗玉来的要重,她将手缩回去,眼睛盯着他手上,抓下自己腰上随身带的荷囊往外掏,同时涩声道:“好,我不碰,那你把手松开,别抓着碎片。”
李泰抿了抿唇,见她发白的脸色,眼中掠过一抹懊色,松了手让掌中的瓷片都落在案上,正犹豫着要开口,就见她搁了一只小瓶在他手边,道:
“我去叫人来给你上药,你别乱动。”
说着就快速起了身,绕过桌案,李泰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却迟了一步,堪堪拉了个空,只能看她逃一样跑了出去。
“嘭!”又是一声闷响,李泰握起还在流血的右手,沉沉地砸在案上。
“唉,叫人说你什么才好,”一道白色的人影从二楼的露台上翻了进来,几步走到李泰身边坐下,瞅一眼他紧握的拳头,拿起案上的茶壶掀开盖子往嘴里灌了几口解渴,嘴里“啧啧”道:
“有话就好好说嘛,这把人吓着了,心疼也不知是谁。”
李泰整理了下情绪,再开口又回复到平常神情,声音冷淡的像是不认识身旁之人。
“何时来的。”
“我早上是同你们一起出的门,嘿嘿。”来人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把银光铁扇打开,向后躺倒,使劲儿对着脖子扇了几下,“我说,成亲这么大喜事,你怎也不通知我一声,没准有我帮着你盯着,也不会出这等幺蛾子,人死是小,可是死在你婚前,未免丧气了。”
李泰没理会他发牢骚,垂眼想了一想,道,“你去。。。。。。”
话音弗落,躺着的人便跳了起来,“我不干,平日你叫我去偷东西也就罢了,这死人我可不沾,别到头来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负责啊?”
李泰见他不配合,并不急,翻手看着掌心几处扎进去的小碎瓷片,道:“有人在淮南见过萧蜓。”
一阵沉默之后,便听一句咬牙切齿地抱怨声:“我就不该来找你,咱们可说好了,你这回要再敢骗我,我就再也不信你了。”
他威胁是威胁,至于李泰听没听进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遗玉的药还是一样管用,就是李泰感官迟钝,也能感觉到撒了药粉被包扎好的手掌没了那一丝痛痒,看看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的刘掌柜,问道:
“她呢?”
“小姐走了,”察觉气氛转冷,微缩了一下脖子,掌柜赶紧继续道,“是李管事送走的,小姐让小的传话,说您这几日事忙,她不便打扰。先回家去了。”
“噗”地一声,露台上传出一声闷笑,刘掌柜吓了一跳,见李泰沉着脸没说话。便忍住惊疑没多问,心里却是琢磨着这两日是该将天霭阁的防备仔细规整一遍,尤其是那些吃饭不做事的,一个不能留。
“下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