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早就有了准备,听说大舅兄父子二人登门,立即就将两位请进了待客的花厅,又让人去叫林黛玉。
林如海依礼见过贾赦,贾琏也给姑爹请过安,才各自归了座。等小厮上了茶果,贾赦才道:“妹夫,今儿个,我是给你陪不是来了。要不是我治家不严,也不至于让外甥女受了那许多委屈,也不会让妹夫这般操心。”
说着,贾赦就起来给林如海赔罪。林如海赶紧起身,拉起了大舅兄,道:“大舅兄的难处,如海也知道。如海也是为了孩子,还请大舅兄多担待些个。”
贾赦归了座,又命贾琏代为赔罪。林如海这才接了贾琏的礼。贾赦道:“其实说来说去,我们这做父母的,还不是为了孩子呀。不说妹夫如今膝下就一个女儿,就是我那二丫头磕着碰着了,我也担心得不得了。”
贾赦叹着气道:“想当初,我们二丫头那是个不言不语的,我还以为她怕我,不敢与我亲近。后来才知道,这孩子守礼又孝顺,怕我担心,才将苦水往肚子里咽。那会,就为了维持我的体面,她不顾自己冻得嘴唇都紫了,还坚持处罚那些背地里编排我的不是的奴才。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我是那孩子的依靠。我若是有个好歹,那孩子的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贾赦看着林如海道:“妹夫的难处我们也知道。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外甥女将来,也需要个兄弟扶持的。不然,就是有了委屈,也没人撑腰啊。”
林如海也是长叹不已。当初自己不想续娶妻室,除了身处扬州、不敢相信别人,未尝没有不想委屈了女儿的意思在。可是,自己一直信任着的贾家的老太太和贾政居然是那样的态度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捧在手心里,生怕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的独生女儿,居然被他们当成是哄孩子的道具林如海一想到女儿被欺负,就心如刀割。
贾赦道:“其实,这话不该我来说。虽然我作为大哥,对妹夫待我四妹的情谊,我很感激。可是,林家毕竟还是需要一个男孩子来传宗接代的。妹夫大概不知道吧。我如今的夫人,也算是能干的,可是当初,她弟弟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她们姐妹几个的日子,那是过得提心吊胆哟。别人欺负上门,到她们家里白拿东西,她们还不敢吱声,还怕人家嫌拿得少了,回头带人上门,欺负她们姐妹。那时候,她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呢妹夫,你想,以林丫头的年纪、以她一贯的性子,将来,她要是没有个兄弟扶持着,那可怎么好哟”
贾琏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姑爹。内宅的手段可是不老少啊。我们吃了亏,还不一定能反应过来呢姑爹,您想,将来林妹妹没了依靠,还不是由人摆布嘛。怀璧其罪,谋财害命,在哪朝哪代都不少见呀。”
林如海道:“难道你们就帮不了吗?”其实林如海的意思是,到时候贾赦和贾琏会不会帮忙。
贾赦也听懂了,道:“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实在是我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更何况,面对林家四代列侯、妹夫在巡盐御史一职上积累下的财富,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林如海点点头,心中却暗暗感慨,大舅兄果然是个老实人,诚不欺我。
贾赦继续道:“我们父子这次来,不是想阻止妹夫娶妻,相反,我们希望妹夫将来能多子多福,我们家与林家的情谊也能长长久久的,继续下去。”
林如海连忙谢过贾赦的好意。贾赦才道:“不过,我们也担心将来,妹夫的新夫人有了儿子以后,我们林丫头会吃亏。别的我不能说,但是,我希望妹夫能将我妹妹的嫁妆都留给林丫头。不是我这个做大舅哥的多心,也不是我做舅舅的多事。清官尚且难断家务案,我只是怕我们林丫头会受了委屈。毕竟,财帛动人心。就是新夫人的为人品行过硬,也难保别人不嚼舌头,颠倒是非,搅得家宅不宁。”
林如海少不得起身谢过大舅兄的提点。贾赦没有拦着他娶妻,反而提点他的疏漏,还处处为林家打算。就这份情谊,就可见一斑了。
当初,贾敏与林如海成婚的时候,也是在这座老宅子里举行婚事的。贾敏的嫁妆本子,就在这座宅子里面。当即,贾赦与林如海约定好了,三天以后,将新夫人的姑父梁丞相也请来,当着证人的面,将贾敏的嫁妆册子重新登记了。另外,林如海除了要公布留给林黛玉的财产以外,还要当众立下文书。若是以后林如海有了儿子,无论是嫡子、庶子还是嗣子,林黛玉可以得到自己母亲贾敏的嫁妆以外,林如海还可以另外准备一份给林黛玉。而若是林如海将来没有儿子,那么,林黛玉作为林如海嫡长女,可以得到林家三分之二的财产,不过林黛玉要过继一个儿子回林家。
商定好以后贾赦才叫过在边上听了半天的林黛玉,道:“林丫头,你大舅舅也没什么本事。不过,你大舅舅已经尽力给你争取了对你来说最好的了。无论将来怎么样,大舅舅永远是你大舅舅。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跟大舅舅说。就是写信给你二姐姐也是好的。”
林黛玉红着眼睛,谢过贾赦。林如海又留下贾赦贾琏父子用了饭,才送二人回去。
虽然大房的人没有在贾母跟前提起林如海续娶的事情,不过几天以后,贾母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贾母当即哭倒在榻上,哭死去的贾敏,也哭林黛玉,就是下面的人怎么劝都没有用。还道:“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这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我。玉儿,我可怜的玉儿,若是你有个好歹,你叫我那苦命的女儿在地下怎么安生得了啊”
王夫人道:“老太太,我们老爷一直守着宝玉,教宝玉念书,没有出去,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啊。”
贾母这才想起,贾政身上是虚职,加上之前被人嫌弃,贾政已经好久不曾去部里报道了。倒是老大家的父子两个,天天去报道,他们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
贾母一叠声地叫人去找贾赦贾琏父子,还道:“这两个混账,这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是嫌弃我啦,……”
贾瑾既反感王夫人的挑拨,也怕贾母左性,让父亲哥哥不好做人。便越过邢夫人道:“老太太,姑爹的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圣上与姑爹是发小,又是大半辈子的交情,担心姑爹将来连个摔碗的人都没有,才将素有贤名的黄祭酒家的姑娘指给了姑爹。父亲知道的时候,圣旨已经下了。而且,如今连宫里都赐下了贺礼。”
贾母一把甩过去个枕头,道:“你这个丫头,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贾瑾立刻跪在了地上:“老太太,这也是孙女后来慢慢打听到的。孙女知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还是宫使去林家赐婚以后,林妹妹担心新夫人不好相处,写信给孙女,孙女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贾母立即索要林黛玉的书信,看了几眼,复又大哭起来,连声道:“我可怜的玉儿,你叫外祖母怎么不担心你呀”
众人又连忙劝慰贾母,好一会儿,贾母才渐渐止了眼泪,邢夫人心疼女儿,道:“老太太,其实我们老爷和琏儿一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去找四妹夫了。”
贾母喝道:“他都要娶新人了,哪里还记得我可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