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太守,封贝丘县男。永有勇力,好学能文。魏主常叹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版,唯傅修期耳!”曲江公遥欣好武事,上以诸子尚幼,内亲则仗遥欣兄弟,外亲则倚后弟西中郎长史彭城刘暄、内弟太子詹事江祏。故以始安王遥光为扬州刺史,居中用事;遥欣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据西面。而遥欣在江陵,多招才勇,厚自封殖,上甚恶之。遥欣侮南郡太守刘季连,季连密表遥欣有异迹;上乃以季连为益州刺史,使据遥欣上流以制之。季连,思考之子也。
是岁,高昌王马儒遣司马王体玄入贡于魏,请兵迎接,求举国内徙;魏主遣明威将军韩安保迎之,割伊吾之地五百里以居儒众。儒遣左长史顾礼、右长史金城麹嘉将步骑一千五百迎安保,而安保不至;礼、嘉还高昌,安保亦还伊吾。安保遣其属朝兴安等使高昌,儒复遣顾礼将世子义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高昌旧人恋土,不愿东迁,相与杀儒,立麹喜为王,复臣于柔然。安保独与顾礼、马义舒还洛阳。
高宗明皇帝下永泰元年(戊寅,公元四九八年)
春,正月,癸未朔,大赦。
加中军将军徐孝嗣开府仪同三司,孝嗣固辞。
魏军李佐攻新野,丁亥,拔之,缚刘思忌,问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宁为南鬼,不为北臣!”乃杀之。于是沔北大震。戊子,湖阳戍主蔡道福,辛卯,赭阳戍主成公期,壬辰,舞阴戍主黄瑶起、南乡太守席谦,相继南遁。瑶起为魏所获,魏主以赐王肃,肃脔而食之。乙巳,命太尉陈显达救雍州。
上有疾,以近亲寡弱,忌高、武子孙。时高、武子孙犹有十王,每朔望入朝,上还后宫辄叹息曰:“我及司徒诸子皆不长,高、武子孙日益长大!”上欲尽除高、武之族,以微言问陈显达,对曰:“此等岂足介虑!”以问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遥光以为当以次施行。遥光有足疾,上常令乘舆自望贤门入。每与上屏人久语毕。上索香火,呜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诛。会上疾暴甚,绝而复苏,遥光遂行其策。丁未,杀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永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琳、衡阳王子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阳王昭粲、巴陵王昭秀,于是太祖、世祖及世宗诸子皆尽矣。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状,请诛之,下诏不许;再奏,然后许之。南康侍读济阳江泌哭子琳,泪尽,继之以血;亲视殡葬毕,乃去。
庚戌,魏主如南阳。二月,癸丑,诏左卫将军萧惠休等救寿阳。甲子,魏人拔宛北城,房伯玉面缚出降。伯玉从父弟思安为魏中统军,数为伯玉泣请,魏主乃赦之。庚午,魏主如新。辛巳,以彭城王勰为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三月,壬午朔,崔慧景、萧衍大败于邓城。时慧景至襄阳,五郡已没,慧景与衍及军主刘山阳、傅法宪等帅五千余人进行邓城,魏数万骑奄至,诸军登城拒守。时将士蓐食轻行,皆有饥惧之色。衍欲出战,慧景曰:“虏不夜围人城,待日暮自当去。”既而魏众转至。慧景于南门拔军去,诸军不相知,相继皆遁。魏兵自北门入,刘山阳与部曲数百人断后死战,且战且却行。慧景过闹沟,军人相蹈藉,桥皆断坏。魏兵夹路射之,杀傅法宪,士卒赴沟死者相枕,山阳取袄仗填沟乘之,得免。魏主将大兵追之,晡时至沔。山阳据城苦战,至暮,魏兵乃退。诸军恐惧,是夕,皆下船还襄阳。
庚寅,魏主将十万众,羽仪华盖,以围樊城,曹虎闭门自守。魏主临沔水,望襄阳岸,乃去,如湖阳;辛亥,如悬瓠。
魏镇南将军王肃攻义阳,裴叔业将兵五万围涡阳以救义阳。魏南兗州刺史济北孟表守涡阳,粮尽,食草木皮叶。叔业积所杀魏人高五丈以示城内;别遣军主萧璝等攻龙亢,魏广陵王羽救之。叔业引兵击羽,大破之,追获其节。魏主使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假辅国将军高聪等救涡阳,并受王肃节度。叔业进击,大破之,聪奔悬瓠,永收散卒徐还。叔业再战,凡斩首万级,俘三千余人,获器械杂畜财物以千万计。魏主命锁三将诣悬瓠。刘藻、高聪免死,徙平州;傅永夺官爵;黜王肃为平南将军。肃表请更遣军救涡阳,魏主报曰:“观卿意,必以藻等新败,故难于更往。朕今少分兵则不足制敌,多分兵则禁旅有阙,卿审图之。义阳当止则止,当下则下;若失涡阳,卿之过也。”肃乃解义阳之围,与统军杨大眼、奚康生等步骑十余万救涡阳。叔业见魏兵盛,夜,引军退;明日,士众奔溃,魏人追之,杀伤不可胜数。叔业还保涡口。
初,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微,朝无亲援;初游代都,以清渊文穆公李冲好士,倾心附之。冲亦重其材学,礼遇甚厚,荐于魏主,且为之延誉于朝,公私汲引。及为中尉,弹劾不避贵戚,魏主贤之,以比汲黯。彪自以结知人主,不复藉冲,稍稍疏之,唯公坐敛袂而已,无复宗敬这意,冲浸衔之。
及魏主南伐,彪与冲及任城王澄共掌留务。彪性刚豪,意议多所乖异,数与冲争辨,形于声色;自以身为法官,它人莫能纠劾,事多专恣。冲不胜忿,乃积其前作过恶,禁彪于尚书省,上表劾彪“违傲高亢,公行僭逸,坐舆禁省,私取官材,辄驾乘黄,无所惮慑。臣辄集尚书已下、令史已上于尚书都座,以彪所犯罪状告彪,讯其虚实,彪皆伏罪。请以见事免彪所居职,付廷尉治罪。”冲又表称:“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载。见其才优学博。议论刚正,愚意诚谓拔萃公清之人。后稍察其为人酷急,犹谓益多损少。自大驾南行以来,彪兼尚书,日夕共事,始知其专恣无忌,尊身忽物;听其言如振古忠恕之贤,校其行实天下佞暴之贼。臣与任城卑躬曲己,若顺弟之奉暴兄,其所欲者,事虽非理,无不屈从。依事求实,悉有成验。如臣列得实,宜殛彪于北荒,以除乱政之奸;所引无证,宜投臣于四裔,以息青蝇之谮。”冲手自作表,家人不知。
帝览表,叹怅久之,曰:“不意留台乃至于此!”既而曰:“道固可谓溢矣,而仆射亦为满也。”黄门侍郎宋弁素怨冲,而与彪同州相善,阴左右之。有司处彪大辟,帝宥之,除名而已。
冲雅性温厚,及收彪之际,亲数彪前后过失,瞋目大呼,投折几案,御史皆泥首面缚。冲詈辱肆口,遂发病荒悸,言语错缪,时扼腕大骂,称“李彪小人”,医药皆不能疗,或以为肝裂,旬余而卒。帝哭之,悲不自胜,赠司空。
冲勤敏强力,久处要剧,文案盈积,终日视事,未尝厌倦,职业修举,才四十而发白。兄弟六人,凡四母,少时颇多忿竞。及冲贵,禄赐皆与共之,更成敦睦。然多授引族姻,私以官爵,一家岁禄万匹有余,时人以此少之。
魏主以彭城王勰为宗师,诏使督察宗室,有不帅教者以闻。
夏,四月,甲寅,改元。
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自以高、武旧将,必不自安。上虽外礼甚厚,而内相疑备,数访问敬则饮食,体干堪宜。闻其衰老,且以居内地,故得少宽。前二岁,上遣领军将军萧坦之将斋仗五百人行武进陵,敬则诸子在都,忧怖无计。上知之,遣敬则世子仲雄入东安尉之。
仲雄善琴,上以蔡邕焦尾琴借之。仲雄于御前鼓琴作《懊憹歌》,曰:“常叹负情侬,郎今果行许。”又曰:“君行不净心,那得晋人题!”上愈猜愧。
上疾屡危,乃以光禄大夫张瑰为平东将军、吴郡太守,置兵佐以密防敬则。中外传言,当有异处分。敬则闻之,窃曰:“东今有谁,只是鹆平我耳;东亦何易可平!吾终不受金罂!”金罂,谓鸩也。
敬则女为徐州行事谢朓妻,敬则子太子洗马幼隆遣正员将军徐岳以情告朓:“为计若同者,当往报敬则。”朓执岳,驰启以闻。敬则城局参军徐庶,家在京口。其子密以报庶,庶以告敬则五官掾王公林。公林,敬则族子也,常所委信。公林劝敬则急送启赐儿死,单舟星夜还都。敬则令司马张思祖草启,既而曰:“若尔,诸郎在都,要应有信,且忍一夕。”
其夜,呼僚佐文武樗蒲,谓众曰:“卿诸人欲令我作何计?”莫敢先答。防阁丁兴怀曰:“官祗应作尔!”敬则不应。明旦,召山阴令王询、台传御史钟离祖愿,敬则横刀跂坐,问询等:“发丁可得几人?库见有几钱物?”询称“县丁猝不可集”;祖愿称“库物多未输入”。敬则怒,将出斩之,王公林又谏曰:“凡事皆可悔,唯此事不可悔;官讵不更思!”敬则唾其面曰:“我作事,何关汝小子!”丁卯,敬则举兵反,招集,配衣,二三日便发。
前中书令何胤,弃官隐居若邪山,敬则欲劫以为尚书令。长史王弄璋等谏曰:“何令高蹈,必不从;不从,便应杀之。举大事先杀名贤,事必不济。”敬则乃止。胤,尚之之孙也。
庚午,魏发州郡兵二十万人,期八月中旬集悬瓠。
魏赵郡灵王幹卒。
上闻王敬则反,收王幼隆及其兄员外郎世雄、记室参军季哲、其弟太子舍人少安等,皆杀之。长子黄门郎元迁将千人在徐州击魏,敕徐州刺史徐玄庆杀之。前吴郡太守南康候子恪,嶷之子也,敬则起兵,以奉子恪为名;子恪亡走,未知所在。始安王遥光劝上尽诛高、武子孙,于是悉召诸王侯入宫。晋安王宝义江陵公宝览等处中书省,高、武诸孙处西省,敕人各从左右两人,过此依军法;孩幼者与乳母俱入。其夜,令太医煮椒二斛,都水办棺材数十具,须三更,当尽杀之。子恪徒跣自归,二更达建阳门,剌启。时刻已至,而上眠不起,中书舍人沈徽孚与上所亲左右单景隽共谋少留其事。须臾,上觉,景隽启子恪已至。上惊问曰:“未邪?未邪?”景隽具以事对。上抚床曰:“遥光几误人事!”乃赐王侯供馔,明日,悉遣还第。以子恪为太子中庶子。宝览,缅之子也。
敬则帅实甲万人过浙江。张瑰遣兵三千拒敬则于松江,闻敬则军鼓声,一时散走,瑰弃郡,逃民间。敬则以旧将举事,百姓担篙荷锸,随之者十余万众;至晋陵,南沙人范修化杀县令公上延孙以应之。敬则至武进陵口,恸哭而过。乌程丘仲孚为曲阿令,敬则前锋奄至,仲孚谓吏民曰:“贼乘胜虽锐,而乌合易离。今若收船舰,凿长冈埭,泻渎水以阻其路,得留数日,台军必至,如此,则大事济矣。”敬则军至,值渎涸,果顿兵不得进。
五月,壬午,诏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军刘山阳、龙骧将军、马军主胡松筑垒于曲阿长冈;右仆射沈文季为持节都督,屯湖头,备京口路。恭祖,慧景之旅也。敬则急攻兴盛、山阳二垒,台军不能敌,欲退,而围不开,各死战。胡松引骑兵突其后,白丁无器仗,皆惊散。敬则军大败,索马再上,不能得,崔恭祖刺之仆地,兴盛军客袁文旷斩之。乙酉,传首建康。是时上疾已笃,敬则仓猝东起,朝廷震惧。太子宝卷使人上屋,望见征虏亭失火,谓敬则至,急装欲走。敬则闻之,喜曰:“檀公三十六策,走为上策,计汝父子唯有走耳!”盖时人讥檀道济避魏之语也。敬则之来,声势甚盛,裁少日而败。